公交车上所见

一周内第二次在公交车上遇到他们，一行十五个人，头巾和衣服落满建筑工地的灰尘，脚上的布鞋沾满污泥，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每个人都挎着宽大的布袋，上面系着军用水壶，已是锈迹斑斑，大约是刚结束工作的农民工。

此时还不是下班的高峰期，公交车上空位较多，然而他们一上车便奔向空座，摊在座上伸展双腿，脸上疲态尽显。

为这一行人支付乘车费的是一个身穿皮衣的矮胖男子，他拿出一张五十的纸币，得知不能找零钱后，便回头向与他一起登车的农民工吼道：“你们谁有零钱先交上！”无人回应，男子降低分贝，又说道：“到了地方换出零钱再还给你们！”

终于有一名农民工说道：“换出零钱可要还我们！”车上的其他乘客露出鄙夷的神色，一个乘客嘀咕道：“几块钱也值得计较！”

在得到皮衣男子肯定答复后，他们开始凑车费，五毛、一块，纸币脏污，边角破损，一张一张被郑重放入投币箱，仿佛他们投入的不是钱币，而是朝圣的贡品。

车厢内又恢复平静，车厢内的其他乘客或在低头刷手机或是带上耳机听音乐，只有语音报站的声音时时响起。

一阵颠簸，一名临窗而坐的农民工被惊醒，定定神后他拿出军用水壶准备喝水，壶内只流出两三滴水珠滋润他干裂的嘴唇，无奈放回。他又拿出一叠散乱的钞票，都是小面额的纸币，五块、十块、二十，仔细按顺序排好，抚平褶皱，心满意足放回布袋中，拍拍鼓起的布袋，继续闭眼小憩。

自移动支付推广以来，这座城市日常购物便很少见到纸币的交易，有些陌生。那样小心翼翼数钱的样子，奉若珍宝。

大概真是生计所迫，才会锱铢必较，这其中无关人性善恶，无关慷慨与吝啬，只是为求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