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刚从学校回到家,骑自行车回来的。我们的学校离家大概有三四里路,一到放学的当口,不宽不窄的沙石泥混合的路上全是同学,三五成群,好不热闹!
我一回家,头一件事就是找水喝,井里打上来的水,可甜了!夏天里喝的浑身清凉舒爽! 以至于多年之后还是想念却再难寻这样的好滋味!
“老大,明天中午跟我去吃饭啊!”母亲从院子里走过来喊到。
“吃什么饭呀?”我放下瓢。
“你三哥明天结婚,看新娘子喽!”妈妈一说一脸笑,笑的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噢,晓得啦!” 三哥是本家三哥,印象中三哥是个秀气脸型,喜欢夏天光着膀子夏天,浑身上下除了牙哪儿都黑,说话声儿跟鼓似的,闹的耳膜咚咚直响!为什么说他黑,因为他夏天爱光膀子,而且爱长痱子;为什么说他声儿响,因为他总和我父亲在家里下象棋!
三嫂
三哥家旧年已经起了新房子,是平房,两个大房间,一个大厅,外面两边院墙和带厨房的的大门连着平房围成的一个大院子,方方正正的,和三哥龇牙咧嘴的笑如出一辙!
第二天快晌午的时候,已经快开席了,院子里撑起了棚子,摆满了方桌和长凳,人满满当当,都是十里八乡的熟人,吵吵嚷嚷!男人们三五成群嗑瓜子哈哈呵呵,小孩们在缝隙里穿来荡去,偶尔还有糖撒的满地!好不热闹。灶炉边上,一个老师傅的样子的人举着大勺子,在锅里翻来炒去,香飘四溢! 边上一群女人们搓洗着盘子,碗,筷子等物件, 好不忙碌。
三嫂
大红的囍字贴满了窗和门!不多一会儿,老远传来了喇叭声儿,不知谁喊了一声儿“来了!”男人们抱着孩子,女人们拉扯着边上的人,都往大门外奔!
喇叭声儿越来越大,只见前前后后三四人的大队伍,队伍正中正是我三哥,他满脸红光,平日里浑圆的大黑眼硬是弯成了月牙眼!衬着旁边一身红装艳丽,只见发丝和红花搭配的清爽利落,细瞧着身形匀称,妆容白净,胭脂红和唇红映衬的人儿愈发娇羞!
三嫂
主婚人一边念着什么,一个男人在边上大把的撒着糖,瞬间下起了红糖雨!众人纷纷抢起来,鞭炮声儿也响起来了,唬的人纷纷跳脚呐喊,躲鞭炮,捡糖,展现身手的时刻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鞭炮声,人声犹在耳边! 后来远学,远嫁,忙工作,忙孩子,回去的次数少多了!但每次回去总会问母亲,三嫂在忙啥?母亲总会说还不是老样子!去过几次三嫂家里,房子,院子,和大门还是一样的方正着呢!只是院子里养了许多鸡,鸡粪落满了院子,三哥外出打工,两个女儿上学,只留了她一人在家!
有天中午去了三嫂家,刚好碰见三嫂在院子里织毛衣!秋冬的太阳照着人脸黄黄的,院子里也黄黄的!枯白色的杨树叶落了一地,像是院里铺着的地毯。叶子上混着鸡屎,脚一落地就能感觉着脚底板吧唧有什么贴上了!三嫂坐在堂屋边的大门处,夕阳刚好落在她的身上,略带污渍的棉衣上泛着金光,就连脸颊上也像擦上了金粉,昏黄不已!问三嫂做什么呢,说闲着没事做,给孩子们打点毛衣!问她吃饭了吗?她说没吃,不饿,一个人简单随便凑合点就行了!
我望着院子里,歪歪斜斜的晾着的衣服,院子里灰黄的叶子,还有满地未清扫的鸡粪。乌黑的杨树影子印在三嫂怀里织着的玫红毛衣,还显着清晰的毛线纹路!
去年夏天,我回了一次老家,去看望母亲!村落萧条了许多,有些泥房已经被草围满,有些红砖房大门紧锁,锁已锈迹斑驳,零零散散的一些爹爹婆婆们在打麻雀!晚上在床边帮母亲叠衣服,收捡屋子聊家常,母亲突说道:“你知道吗?你三嫂死了!”
我迟疑了片刻,说:“三嫂还很年轻了,怎么可能?”
母亲说:“是啊,前些年就查出了是高血压,她偏不爱忌口,还很喜欢吃肥肉,经常不好好吃饭,喜欢吃些剩饭什么的!” 我不语。
“你三哥最近又说了一个女人,他两个女儿也是懂事听话,又勤快,对这事儿也没意见!只是可惜了孩子,再找的毕竟不是亲生的,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母亲絮絮叨叨了很久,我许久不语!
三嫂
许多时候,记忆里的场景啊人啊都是漂亮的,热闹的,鲜艳的,刺目的;许多时候,再回头亲眼看时,场景啊人啊却是残败的,冷清的,橘黄的,模糊的!连同那些故事情节一起慢慢被时间侵蚀,洗刷殆尽,了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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