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公子有点儿惨》
山神庙真相大白后,章微明带着韦英,率领着韦不害带来的人马回越秀城。
其余几家,李子墨带着夫人林璃和次子李维信回了东川,长子李维诺,还有那位名叫秦萱的姑娘,跟着南丹国主林阔回了南丹;牧云国主萧程义带着萧远和阮宜回了牧云。
临别前的那天夜晚,一弯新月挂在夜空,住在汜水城中的四位国主,如果把章微明也算上的话,心情都是沉重的。每位国主对未来都有不同的期许,比如萧程义,虽说诸多隐秘不可告人的前尘往事都被揭露,但是作为一名雄才大略且踌躇满志的国主,他依旧坚定不移要将国主的位子和责任交给从出生开始便被赋予继承人使命的萧远。比如林阔,经年累月的折腾,折腾着取得任何一件别人家的宝贝来重振国威,却不知自己的国土也是宝藏满地。自己的妹妹林璃带着李子墨在南丹境内访察了半年有余,在南丹的国土范围内发现了十余处矿藏之地。矿藏意味着什么,当然是国计民生!林阔真的后悔,为何没有早些开发自己的国土资源,而是觊觎外面的东西,酿成了不止一次的祸事。林阔仰望苍穹,无限感慨:“是时候将重任交给下一代了!”
萧远睡不着,胸中有些憋闷,于是起身打开房门,到院中走走,天地广阔,总能让这种闷气逐渐散出去。萧远知道,明天就是告别的日子。他的本意是要陪章微明回越秀城,却被萧程义和阮宜双双制止。萧程义的理由是,章微明已经长大成人,越秀的事情当由章家自己来解决,萧远不宜插手。阮宜的理由是,章微明的父母去世,与萧远的父亲萧程义干系甚密,章微明需要时间来消化那些真相。萧远对此事何尝不是耿耿于怀。他与章微明,一直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相扶互助的队友,是无话不谈的挚友,是赤诚相待的知音。然而,上一代人之间的恩怨,让这样两个人无法坦然面对彼此,何其不幸!
那天,在山神庙,章微明得知一切真相后,依旧愿意默默站在萧远的背后,让萧远接收温暖,让萧远了解他出生的意义并非只是牧云少主,也是章微明的知交好友。
萧远脑海里回放着那天的画面,不知不觉走到了章微明的门前。
萧远抬手刚要敲门,听得里面传出箫声阵阵。
萧远驻足在章微明的门口,静静聆听《草木》。
当初,萧程义与章翔宇联手作了这首曲子,是一种离愁别绪的伤感,“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大约,那时候,正是秋风萧瑟,万物收敛的时节,才会让这曲子听起来充满了哀思与惆怅。“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若非经过离恨,何以如此感伤,并且将这种离别的无奈和伤感寄托在草木上。
今夜,章微明演绎的《草木》,却是充满了希望。箫声传达的信息,不仅是草木形容枯槁,在瑟瑟秋风中起舞的景象,还有菊花满园,桂树飘香,鸿雁南飞,风清月朗。自然界的草木,次第渐开,次第凋零,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繁华也好,凋敝也罢,四时更替,八节来往,草木都在那里,不同的不过是看待草木的心境而已。
萧远是章微明的知音,心领神会这一曲《草木》是在诉说,无论境遇如何,吹箫人都会与知音人携手共进。萧远心里的闷气彻底消散了,浅笑渐渐浮上面颊。
萧声渐歇,萧远轻轻转身离开。
章微明看着萧远离开的背影,心情有些低落,“难道,他没听懂我的箫声?”
第二天,李子墨携夫人林璃,次子李维信前来告别。
“章微明,你不会怪萧远的,对吧?一定不会。”李维信临别前,对章微明说。
章微明笑笑,摇摇头。“我怎么会怪他。”
“萧远这家伙,这两天不定多坐卧不安呢!呵呵,也好,谁让他以往一向都是淡定无比的样子。”
是啊,萧远在自己的记忆中有过几次坐卧不安的样子呢?还真是难得,不过,章微明没有幸灾乐祸,有那么一点心疼。
“章微明,萧远和我,都是你的好兄弟,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事来则应,过去不留,咱们三个还像解汜水城之难时那样,互相信任,可好?”
“当然,好!”章微明说。
“一言为定哈!回见啦!”李维信策马扬鞭而去。
随后是林阔带着李维诺和秦萱前来告辞。章微明对秦萱的身份很是疑惑,但是看到李维诺神清气爽的样子和在秦萱姑娘面前神采飞扬的表情,他不再疑惑,而是在心里默默送上祝福。想必,在南丹,李维诺与秦萱遇上了,遇上的是对的人,因此李维诺完全变了。
章微明一直等着萧远前来,想问问萧远是否要跟他一起回越秀城看看,然后两人再商量接下来的打算。可是一直等到午时,也没有等到萧远前来。
“公子,我们何时启程?”韦英前来询问。
“嗯,你看到萧远了吗?”章微明并未回答韦英的问题。
“禀公子,萧国主带着夫人和萧远卯时便离开了。”韦英答。
“他离开了。”章微明轻叹一声,低下了头,“难道他真的没听明白吗?”
“公子,返回越秀城的队伍已经准备好,我们何时启程?”韦英再次问。
章微明抬起头,说:“即刻启程。”
越秀公子章微明归来,越秀城的百姓夹道相迎。
回到越秀王宫,章微明缓步行走在阔别已久的王宫错落有致的步道上。
走进诚意苑,花厅的石桌石凳安然若素,池塘里的荷亭亭玉立。爹爹在庭院里练剑的影像似乎就在眼前,练剑完毕,父亲回头朝着章微明说:“明儿,快过来,跟爹爹一起用膳可好?”章微明的眼前一阵模糊,爹爹的身影出现在窗前。爹爹正在认真做一支箫,钻孔,上色,刻纹,试音,爹爹做得非常仔细,都没发觉在窗外盯着他很久的章微明。
章微明的左手无意识去摸腰间,那里的确是一支一模一样的竹箫,颜色、图案、质地、长短都是一样的,多出来的是尾端一块白净润泽的玉璧和与玉璧一起的墨绿色的流苏。这支箫是萧远为他做的。
“可是,萧远,你不告而别,却是为何?也许,你跟萧伯父一样,做好了选择。漫漫人生路,我终将独自前行。”
出了诚意苑,来到了母亲南婉的居处未济苑。
“明儿,快来看,梅花开了。”母亲站在一棵梅树下笑吟吟招呼他。越秀的梅是腊梅,鹅黄色的花朵,香味浓郁。“明儿,还记得那首《踏雪寻梅》吗?”
“娘亲,记得的。”而后,母子二人在梅树下一起唱起来:“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把桥过,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响叮当。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温柔的女声伴着清脆的童音,在院中飘扬,真是美好的时光。
章微明最后到了乾元殿,这是爹爹处理政务的地方,也是韦不害经常来禀报公务的地方。
书案上依旧叠放着整齐的奏折和公文,文房四宝静静躺在那里,时刻准备着为国事操劳的国主或重臣服务。
“爹爹不在的这些年,都是韦不害在这里吧?!他的功过是非,不会再有人评说。已经跟韦英商量好,不久就会对外宣告,韦不害丞相在汜水城为国捐躯。韦丞相临终遗言:眷恋越秀山水,简葬于汜水城外靠近南丹的岱虞山。”
“公子,齐宇到了。”韦英进入大殿向章微明禀报。
章微明转过身,说:“让他进来。”
齐宇走进乾元殿,站在大殿中央的那个瘦高的身形他似乎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齐宇走到章微明的近前,躬身施礼。
“见过公子!哦,不,应该是见过国主。”齐宇立即改口。
“齐宇,你先看看这封信。”章微明没有回礼,而是递给齐宇一封信。这封信就是韦不害在岱虞山山神庙交给章微明的两封信其中的一封。
齐宇接过信,打开来,仔细阅读。
齐宇在读完信之后,并没有过分惊讶的表情。而是将信笺折好,放回信封内,双手呈给章微明。
“齐宇,你可愿意接下这副重担?”章微明没有接递过来的信。
“公子,难道你另有打算?”齐宇问。
章微明沉吟一瞬,说:“起码,我不打算接手这副重担。所以,才会叫你前来。我看你的反应,当是知道,身为越秀章家的后代,有朝一日会接手这副重担。因此,既然我不打算接手,你就要接手了。”
“公子,我们这一支越秀章家旁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正接手越秀国主的重任,因此才会世代隐去章姓,取用齐姓。公子可是在试探我们这一支旁系的忠诚?”齐宇诚恳地发问。
“齐宇,我并无试探的意思。自从那年冬季父母突然离世,我孤身逃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经历了数次生死考验。劫后余生,我更愿意过自己想要的日子,那就是轻松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因此,我不再适合继承国主的位子。你明白吗?”
“公子,与您相比,我才疏学浅,恐怕难以承接大任。”齐宇道。
“齐宇,一个人的才学永远不足以应对全部的国政事务,对于一位国主而言,治国之道所养有二,一曰养徳,二曰养力。养徳者,养名高之人,以示能敬贤;养力者,养气力之士,以明能用兵。此所谓文武能设,徳力具足也。事或可以徳怀,或可以力摧,外以徳自立,内以力自备。徳不可独任以治国,力不可直任以御敌也。我们自小在见素书院一同学习,对你的品行我也算了解。后来,在东川低眉书院我也曾看到你带领越秀学子同进退的能力。所以,你一定适合继承国主之位。”章微明诚恳说。
齐宇听到章微明提及东川低眉书院听学的过往,猛然间将一个人与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原来“她”是“他”!难怪刚才就感觉似曾相识。
“公子,你将国主之位让给我,你将去往何方,可曾想好?”齐宇问。
章微明摇摇头。
“公子,萧远公子可会与你同行?”齐宇问。
章微明依旧摇摇头。
齐宇有些着急。“公子,萧远公子一向与您交好,他可知晓您要放弃国主之位?”
章微明依旧摇头。
“齐宇,麻烦你不要将此消息告诉任何人。我已经写好了让位的诏书。待你继位那天,将它公之于众。切记,万勿将此消息提前告诉任何人!”章微明一再叮嘱。
齐宇无奈,点头答应。
接下来几天,齐宇搬到越秀王宫居住,每日与章微明一起处理棘手的政务,韦英在一旁协助。大臣们猜测,十日后的继位大典上,估计齐宇与韦英都会被予以重任,这两个人可都是文武兼备的青年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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