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这一次我就不鄙视他好了，因为我知道他曾经也是我，他们曾经都是我。我的情敌并不是天上的月亮，也不是眼前的世界，只不过是一直看不见的自己。

半昏半醒之间，“我在哪里？”

“死人当然是在地府！”

“我要转世投胎了吗？能不能不喝孟婆汤？”

“为什么不喝我的汤？”

一个气鼓鼓小女孩跳了出来，她青衣青鞋，古灵精怪之中又带着半分豪迈，敞着衣襟，头发只是随便在脑后用草绳束成一把，眉目之间倒有点熟悉，似乎与谁有些相似。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说你不想喝我的汤？哼，你想喝也喝不成了！”

“告诉你，你这算自杀，是大忌。阎王是不可能同意让你转世投胎的，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这个看上去可爱的小女孩就是大名鼎鼎的孟婆吗，好像很厉害，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她说完后，很得意地挺着胸背着手站在我面前，好像等着我求她。

“喂！你怎么还不来求我啊，我把汤都给别人了喔。”

说实话，我压根不在乎什么魂飞魄散，反正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但是看她很夸张地慢慢往外递着汤来吓唬我，又小心兮兮的不敢递出太远，我还是下意识地配合了她，不知道是因为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还是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可爱，我好像很愿意宠着她。

“啊，不要啊，不要把它给别人，它是我的，都是我的。”我露出哀求的眼神。

“哼哼，这次算大爷我心情好，赏你的。”本来想顺着话抛过来的，想了一想，还是慢慢递过来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是Q版的，假装豪迈的动作与外表对比显得十分突兀，充满了滑稽的色彩，不过，嗯，怎么觉得很可爱呢？我好像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冲击，愣愣地盯着她。

“那个，汤是可以给你，但是碗我..我.就只有这一个，可不可以...先还给我...？”她捻着衣角，半埋着头，两颊通红，好像只是邻居家的一个普通小妹妹。

一不小心呆住太久，连手上的汤已经喝完都没有注意到，还死死地捏着碗。我也有些窘，连忙把碗递了过去，顺便转移一下话题：

“额，你是孟婆还是关公？”

“彭！要你管！”她气呼呼地走开了，大摇大摆地踏着步子，不过却一直低着头，右手紧紧篡着碗，说实话，就算是打我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她没有回头，不过却留下来一句话：“很久以前大家都叫我小蝴蝶，你叫我蝶就好了。”

    小蝶对我很好，人也挺好，除了爱在我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你昨天是不是出去找野鬼玩了？”“没有，我只是坐在树上看着他们想一些东西。”“不行！你只能看着我，你是...”她的脸又通红了，“你是要我只和你一起玩吗？”“....嗯....”“可是我，身上还有很多麻烦，很棘手的，我也很弱小，也许要花上一辈子才能解决....”“没有关系，那就一起解决好了。”“......那个，可能会耽误你很长时间，我看还是·····”“闭嘴！我当然知道....不过，没关系的，如果是一起加油的话，任何困难都会有希望的。”也对，小蝶她是很厉害的，和她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有可能解决，我好像也可以停下来，不再一直发愁了，“那我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了，能一直呆在大家身边吗？”她有些嗔怪地剐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哼哼，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可惜，我一直不怎么样，一直是半死不活的，一直都不是很努力毕竟吊儿郎当这么久已经有些习惯了，“你...”她总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不过她自己却越来越努力了，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她也没有再找我玩那些证明自己地位的游戏，开始和牛头走得比较近了，好像在........避开我？

我终于有些慌了，开始勤加修炼，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只会以前那招炼假成真，来虚化我眼前真和假之间模糊的界限，半个月之后，靠着这招，我也算是有些蜕变，至少比最普通的游魂要强一些了。三天后，这里好像迎来了一场大清洗，不够强的孤魂野鬼都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而我勉强抗住，有一点点选择的资格，但是我并不为此高兴，因为我依然不够资格留在这里，只能往外，去偏僻的外地，我本就很不如她，现在更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赶上、能不能赶得上，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能挡在她身前，我与她，终究还是差了太多，而且，在我能看到的未来里我们的差距仍会越来越大。

仔细想一想，为了救我她还受过不少非议，但是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她都表示得满不在乎，她并不是宽容到了什么都不在乎，只不过是更在乎搁浅在沙滩上的‘这条小鱼’的想法。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真正的想法，但是我知道，离开，她会有更好的未来， 而且说实话，牛确实比我强很多，现在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离开后我想去人间最繁华的地方看一看，但还没有到投胎的时间就只能四处游荡，可能是还没治好的软弱作祟，还是习惯性地依附着强大的存在，但又不肯深入，也许没有投身就不算吧？熬过了最后几个月，总算能离开了，不过在投胎之前，我还是打算要向她告别顺便也要感谢当年的救命之恩。

“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京城，我想去最繁华的地方碰碰运气，若侥幸挣得千万贯就回觅昔日惊鸿一瞥的道家仙禽，也许它也早就择木而栖了，不过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想试试，若我命当庸便就地择良家，不再去贰欠他人，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够强了。”

“你个没良心的，没有想过回来找我吗？”

“欠如此大恩内心暗自惭愧，我想这辈子也难以报答，不敢再回来打扰拖累。”

“滚吧滚吧！”

“其实，牛确实挺好的。”

“滚去投胎！”

我背过身准备离开，但好像听到她喊了一句“祝一路顺风！”可惜，牛并未出来一齐，我有些在意，不过很快又释怀了：就算不是牛，她身边还有马面和各种厉害的家伙们，而且很快她会遇到更多，我隐隐能看到她幸福的未来。

一别之后再未相见，也没有怎么想起过她，但投胎途中遭遇了一场瘟疫，面对着生灵涂炭的场景我好像重获了尘封的记忆。想到自己把如此大恩忘得干干净净不免面有愧色，不过还好，当年我曾为她熬了一碗汤，不敢交予她，踌躇再三乃强令路边某树为蝶，细细喂下，然后将碗也埋下，也许那树未必为长寿种，能活得过我这一世，但草木无情，对情感记得总比薄凉之人久，就让它替我记住吧。

我决定要上京城，去争一争错过的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