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又是一年清明节。清明之前几天就雨纷纷。
对于我来说，今年的清明节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但是似乎又一样。以前的清明节对于我而言就是踏青的日子。
以上是清明那天写的。写了几十个字写不下去了。就停下来。一停就是两天多。直到过期。
今年清明节，是我第一次要为自己的至亲上坟。我妈提前准备好了供品和纸钱金元宝，说清明那天人太多，怕堵车，不如提前一天过去。我们三口就在清明前一天早上，冒着蒙蒙细雨开车去了十来公里外的凤凰岗公墓。父亲生前只来过这里一次。那是16年，给他们买好墓地之后，暑假我弟开车来了，于是就载着他到这里看看，他看了之后，挺满意，说：“这地方风水好，左青龙，右白虎，背后是凤凰岗……”所谓青龙，就是墓地东边紧挨一条人工渠，再往东一公里左右就是南水北调干渠。右白虎是啥我不知道，但是这块墓地在一片满是巨大鹅卵石的岗上，种地肯定不好耕种，旁边有两三个果园。站在墓地中央，西望太行，东北可见韩陵山，正北是丘陵，向南和东南，可以看到南岭。我们选的墓穴，差不多在这片陵园的中间地带，背西面东。父亲当时对这个朝向也很满意，说了好多对仗的词句，可惜我都记不得了。我选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地方比较顺眼，舒服，具体为啥，不知道。父亲的骨灰现在就在我认真选的这个地方放着，青石栏杆围着大约七八平米的地方铺着地砖，墓碑上刻着我父母的名字，母亲的字用红漆涂上了。我认真按照习俗，点香，烧了一点纸烧元宝意思意思。然后老贾和小贾拔了拔墓台上的草。我用小棍把纸灰挑起来，让它烧尽，渐渐灭掉。我没有哭，就念叨了几句，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听见，有人说人去世之后，五识会重新恢复灵敏。那父亲应该可以听见。老贾还特定带来一小瓶白酒和一包烟给我爸浇到了燃烧的纸灰里。
我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可是必须这样做。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是真的纪念他。很多时候，我觉得父亲还在。我养花的时候，想起三十四年前，他搬几盆很重的花到六楼，呼哧呼哧直喘气。我给花施肥，想起他给君子兰翻盆时候，把没有腐熟的猫便便当底肥，结果把一盆非常好的君子兰烧死了。看书时候，不免看到我的《三言二拍》《资治通鉴》被他给看得脏脏的，牙根痒痒的。他爱看书但是不爱惜书，为这个，从初中起我没少跟他急。他年轻时候超爱玩——比如旅游和打猎捞鱼，他曾游遍半个中国，经常跟我吹“五大连池里游过泳，橘子洲头爬过树”，我也很向往能把另一半中国走过，而这几个地方，我都还没有去过。他爱吃所有饭菜，尤其是带馅的面食。曾经说“我啥时候能吃上我闺女包的包子”，遗憾的是我现在还是不会包包子，但是我酿的葡萄酒，他说比买的还好喝。我从没有敢让他放开了喝。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很开心，去年清明节前后，我给他剪完脚指甲，涂治灰指甲的药，吼他坐好不要乱动，他笑眯眯地说：“我觉得，除了这个腿，我哪儿都好得很！”其实，他的膝盖由于过度磨损，每走一步都特别疼，但是因为体重太大几次都没有决定下来更换人工关节。而他全身器官都有毛病，大概只有肠胃还好。每天吃饭如常。但是说走就走，让我觉得，似乎就是骑三轮车跑那个地方去玩了。对了，有人说人死了之后，就重新恢复健康了，他的腿一定也好了，我敢说他肯定不老实待着，早就满世界逛去了。希望他一如既往地开心，没有病，没有痛，没有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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