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时分,孙翔起身准备离开。
“再呆两天吧,我这几天正好有空,陪你到周边走走,放松放松。”孙翔这一两年憔悴了很多,让沈默看着很心酸。
“不了,走了。厦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也别光说我,你也老得没人要了,差不多就行了,找时间回一趟厦门吧,一把年纪了,没什么不能谈的。”
“五十步笑百步。”沈默明白孙翔是希望自己和从容重修旧好,可有些事情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
沈默送孙翔来到电梯口,电梯门开了,里面一个打着电话的小伙儿匆匆走出来,孙翔觉得这人好像在哪见过,擦肩而过没再多想。
沈默朝孙翔做了一个再电话联系的手势,电梯门关了。沈默转身朝刚才那个从电梯里出来的小伙子的办公室走去。
“单言同志,你现在泡妞逼格越来越高了。发张开车兜风的合影就关机两天,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开除你啊!”
“老大,不是不敢,是不舍得,嘿嘿。”单言摘下斜挎在身上的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夹,“你要的方案好了。”
“别告诉我,你和那小妞封闭去做方案了啊。”
“真是,孤男寡女封闭工作,肾上腺素激发得快,工作效率高。”
“哼哼。”单言总是没个正形儿,沈默早就习惯了。
沈默翻看着方案往外走,到了门口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刚才进电梯那人,是孙翔。”
单言看着沈默,表情严肃起来。“难不成冥冥之中,真得在天之灵会显灵。”
单言成为沈默律所的合伙人是一个很偶然又极特例的事件。
安然跳楼的那个凌晨,4点多,单言接到同事的电话,直到他在公司楼下看到那具盖着墨蓝色厚布的尸体,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4个小时前,他还在调侃安然一条裙子穿了两天,还在劝安然不要在工作上过于苛求自己。在那之前的几个月,他就发现安然不太对劲,他觉得她可能患上了抑郁症。这个他默默爱着的女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消融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在收拾安然遗物的时候,他在她常用的笔记本夹套里发现了一张对折的纸,红色的水笔写着,“我想,我是爱你的,可我拿什么爱你呢?还没有捱到不惑之年,我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都不知道用什么爱自己,又如何能够好好爱你呢?爱,是一种负担。可我,应该是爱你的!”
单言知道,这应该是安然写给那个酒吧老板的,他知道她爱他。对于在职场上披荆斩棘的“安爷”而言,能爱上一个人是不容易的,但承受一份爱,仿佛更不容易。也正因为如此,单言一直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大自己8岁的女人,从不敢去碰触那颗强大外表下的玻璃脆心。
安然从没和他提过孙翔,但他知道孙翔的存在,除了到“街角”酒吧去接喝醉的安然那次匆匆地瞟过一眼孙翔之外,单言和沈翔没有交集。他从没嫉妒过孙翔,甚至庆幸孙翔的出现,因为他曾相信这个男人可能救赎安然于迷途,这是他做不到的。
但,世事难料,在安然决定去上海那天,单言就明白了,这个强大的“安爷”是谁也救不了的。他曾为此辗转反侧,那种痛无以言表,无所寄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跟着“安爷”。但是那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他未曾料想,他终究还是跟不住她。
单言默默地把这封算不上信的短信收在了口袋里。他想,就这样吧,安然应该是不愿意孙翔看到这段话的,而对孙翔,这一份表白已是枉然,徒增负累。他从安然留在桌上的手机里找到孙翔的手机号,给他挂了个电话。
第二天,单言就辞职了,除了那封信,他带走了安然桌上一个相架,放在里面的照片是孙翔给她照的,她正举着单反相机仰着头拍一条越过围墙的嫩枝。单言没有参加安然的葬礼,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那以后,单言放空了一段时间,一个人走了一趟坝上,又去了西藏,半年后才回到上海,开始找工作。
沈默是在一个客户那里看到单言的简历的,那时她正在考虑在律所创建企业文化,淡化律师行当的个体户或小团队特质,让律所成为一个有统一精神导向和核心价值观的组织。她需要一个有丰富经验的人力资源高管。
与单言的第一次面谈,沈默觉得就是他了。职业经历自然不必说,他年轻,思想活跃,和所里律师队伍的整体感觉匹配度比较高。更重要的是,单言身上有一种气场,仿佛超越了他的年龄,沉稳却不呆板,深沉却不苍老,他能很快地洞悉对方的意图,却不急于表达给对方压力,又能适宜地以温婉的方式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这是对一帮锋芒毕露的律师做思想渗透和文化共融非常难得也非常必要的能力。沈默认为,单言就是自己要找的,可以实现自己想法的人,就像天上掉下馅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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