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挠着正地方

“哎呦哎呦，这块，这块……”2床的老太太打针时一直呼呼睡着，忽然大着嗓门喊道。

坐在窗口凉快着的女儿，急忙跑过去，把手伸进母亲衣服里问：“哪？哪块？”

老太太非常胖，肚子特别大，她侧身躺着，没扎针的胳膊显得很短，怎么使劲也够不着她说刺挠的地方。“快点快点，啊呀呀。”她的手向着那个方向划拉着，眼睛闭着，脸上很急切，鼻子眼睛都在动。

女儿开始在大概位置挠，并且不断地扩大范围。“这儿，这儿？”

“不是不是，再往上，往下，不是不是，再往那边……”老人像浑身爬满了蚂蚁，在床上扭着身体，脸上更是难以忍受的难过状，胳膊够不着却自顾地蹭着。“哎呀没挠着正地方，哎呀……”

女儿笑着，收依然在衣服里挠着。“哈哈，总也挠不着正地方。”

“你呀不行，不如痒痒挠。”老人还在扭着身体，胳膊够向后脑勺，但也没够着。

“我不行，不敢痒痒挠？”女儿直起腰笑起来，“你不说我不赶我爸会挠吗？我爸跟痒痒挠比呢？”

老太太不说话，安安静静的。

老太太糖尿病，可是最近一年控制不住血糖了，原因是，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她自己不能控制饮食，而且还总饿，像孩子一样偷吃东西，尤其喜欢吃肉。这样糖尿病也严重了，人也更糊涂了，出门常常忽然不辩方向，然后几次找不着家。不能锻炼了，血糖也就持续高。失智后脾气变了，喜欢钱，喜欢去超市买成堆的过期蔬菜和水果。从下午开始睡，夜里起来折腾。

“别的不怕，就是偷吃东西看不住。”女儿说。

“你那说的什么话？我还偷吃，我就是正大光明地吃，啧啧，我怕啥呀？”老太太像睡着，却忽然大着嗓门说道。

“你看你看，还不承认。”

“你明天，把痒痒挠给我拿来。”老人终于坐了起来。

“我陪着你，要那玩意儿干啥。”

“你不行，痒痒挠能挠着正地方。”说着忽然嚷道：“快点快点，后背这块，快来……”她又开始扭着身体，胳膊，肩膀，脖子，都耸动起来，后来，竟伸手在脚脖子上咔咔挠了几下。

女儿又在衣服里忙活一阵，老太太依然埋怨着“没挠着正地方”。

老人坐着就睡着了，一直晃悠。

“妈，不能这么睡，上次都摔窗台上了，鼻子都卡出血了。”

“谁睡了，听着你们讲故我呢。”她睁开眼睛四下看看，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我可不糊涂，我比你三娘强多了，她连儿子也不认识。”老太太的胖，使脸色很好，眼睛眯着，笑得很灿烂。

过了一会儿，自己躺下了，半天没有声音，好像已经打呼噜的时候，突然叨咕了一句：“把痒痒挠给我拿来，你不行，没挠着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