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什么进展!”
凡靓疲惫地靠在副驾驶椅背上,有点泄气。
康城明白她是身心透支,第一次参与办案的紧张和兴奋,常常让人的体能迅速下降,想当初他并不比这丫头强多少。
一种战友间的亲密情谊,占据了他的心窝,对凡靓这个女孩他突然多出了几分亲近来。
“倒也不是。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但我们至少知道了那个作家和女邻居婚外情这条线索,这可是之前的调查所不知道的,不是么?”
“说得也是。”凡靓嘴巴上认同,却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说不定这个是重大发现呢!你想想看,作家和女邻居的婚外情被彼此的伴侣撞破,然后不久,作家坠崖……嗯,是不是很有戏剧性啊。越是这样蹊跷,就越有疑点!”
康城不知不觉间开始安慰起自己的这个小助手,这是发自内心对战友的关心。
“咦,就是就是!”凡靓闻言精神为之一振,兴奋起来。她在副驾驶座上蹦跳着侧过身来,屁股扭向车门,两只腿折叠地坐在椅垫上,“你分析得没错,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康城看见她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电视剧!康城嘴角挂上不置可否的笑意。
艺术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很多影视作品的狗血情节,都是没有生活沉淀的小编剧闷在家里幻想出来的。真正的生活没有那么多高能反转,讲究的是逻辑推理,很多案件的发生多是生存本能触底后的激烈反弹所造成的悲剧。
比如,不问青红皂白的城管收了流动小贩维持生计的摊具,这种抬手就把别人的人生彻底毁掉的粗暴做法,自然会招致小贩的拼死抗争,结果一不小心失手刺死城管,你能说是小贩蓄谋已久吗?
但往往影视作品都会给小贩提前铺垫一个悲情的人生,贫穷、困苦,面对时常来骚扰他的城管早就怀恨在心,早早将一把锋利的刀藏在身上,随时准备借机一刀发泄私愤。影视作品必须放大这些冲突点,它们追求的是戏剧性的碰撞,但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跌宕起伏,常常柴米油盐就已经让人疲于奔命,大多数人只想好好的活着。
康城不否认,自己刚才的劝慰也是借助这种冲突性,想带给少女幻想和希望。但他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个单纯的女孩却信以为真了。
“那我们现在是要找那个女邻居喽!”凡靓的兴奋没有消退半分,“她的老公有重大作案嫌疑!”她一本正经的分析着,末了还深信不疑的自顾自地点点头。
“对吧?城哥!”
她扭头对康城喊了一个有别于以往的亲近称呼,之前她只喊康城:“喂”、“你”、“警察叔叔”或“警官”。
看来这个女孩的心里,也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她的战友和搭档。
“呃,目前还未可知。可以这样推论,但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有时,我们要关注自己的直觉,它时常会指引我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有点深奥。城哥,那你的直觉是什么呢?”
“我觉得……”康城手握方向盘眼睛目视前方沉吟道,“我觉得我们目前应该先找到作家的老婆,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她的笔录不是案宗里都有么,难道你之前没有了解?”少女对他这个舍近求远的想法疑惑不解。
康城在一个路口打了一个弯,从颠簸的小路拐上一条稍好一些的大路,宏伟气派的资水江二桥就近在眼前了。
“看是看过,不过里面并没有提及她丈夫出轨的事,”康城随着车子的右拐,看向右侧副驾驶座上的凡靓。
“你是说,作家的老婆知道是家丑,并没有告诉你们警察?”她眼睛圆瞪,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警方的案宗里并没有记录她有说起丈夫的这段婚外情,她只是说丈夫因为书卖得不太畅销,一直以来都很抑郁寡欢,她怀疑她丈夫可能患有抑郁症并因此而自杀。”
越过横跨在路上泾渭分明的道路辖管分割线的小坎后,车子驶上资水江二桥的桥堍。宽阔平整的黑色柏油路面瞬间吸走一切叮铃哐啷的颠簸杂音,一条细细的线性胎噪从车底悠扬的传来,对比之前的聒噪,听上去显得格外悦耳,让人舒坦。
“所以你们警方才以自杀结案?这也太儿戏吧!”
“调查到最后,没有新的线索和证据做支撑,我们也只能这样结案了。”康城说了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一般民众对警方查案不甚了解,常常抱着各自的揣测来判定自己对案件的看法,他从警以来,没少听闻“警察都是吃干饭”的这类误解和抱怨。
这个案件之所以快速地结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时的社会影响太大太坏,搞得民情浮动,谣言四起。最离奇的是,网上以讹传讹,说是从外地流窜来一个变态杀人犯,专门以推人坠崖的方式杀人取乐。
“那你们没有查看监控?”
“你分析的方向没错,很好!”
别看凡靓年纪小小,逻辑分析能力却要比一般的女孩强不少,康城对她有点刮目相看,忍不住夸奖起自己的这个小助手。
“我们查了监控,虽然案发现场有物体遮挡,影像也不甚清晰,但大致不存在推人坠崖的情况。”
“只是民众看不到这些证据!”康城补充道,但他刻意隐瞒了一个细节没说。这个细节可能影响着侦破的方向,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那你们就应该公布这些影像,平息民怨呀!”
康城的这个小助手的这番话让他哑口无言。是呀,为什么不公布这些事实证据呢,看来我们政府的危机公关还有很多要完善的地方。
康城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自己的小助手。嗯,以后不能再小看她,不能再把她当作小孩子了。
凡靓不知道自己在康城心中的身份已经悄然转正,打抱不平的表情依然挂在她的脸上,她见康城转头看她,快人快语地说:“难道我说得不对嘛?城哥,注意看路!”
到底还是个孩子,康城怜爱地笑笑。
“可是要去哪里找那个作家的老婆呢?”
面对凡靓的这个问题,康城也没有太明确的答案。调查社会关系,按图索骥,或是根据户籍登记查找,都是比较务实的方向。
“丫头,会有办法的。你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康城脱口亲昵地称呼凡靓,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暗自吃了一惊。
凡靓倒是没有流露出多少惊讶之色,她扭头看看开车的康城,轻轻嗯了一声,舒服地缩身在座椅里缄默不语。
车内气氛因为大家突如其来的彼此亲近而显得有点尴尬和沉闷。康城打开中控上的调频电台,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起,他随手切换了几个频道,都是一样信号不好。
“唉,没有一个可以听的电台。”他无奈地抱怨着。
在这个大家都铆足劲求发展的年代里,邻海这座历史小城却似乎依然保持着自身矜持的身段,以自己特有的龟速匍匐前行着。虽然资水江东岸经济似乎蓬勃发展,但是整个城市其实早已严重落后于周边城市。看看历史上一衣带水的邻居庆原市,其城市建设早就拉开邻海好几个身位了。
康城关掉调频电台,准备播放音乐,这时视频电话特有的铃声响起,是妻子林雪打来的。康城看看似乎睡着了的凡靓,接通电话,随着林雪清晰的影像,妻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阿城,还在忙呀,中午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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