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

奶奶已去世半年了。

之前每次回父亲家，总要想着给她单买一些合时宜的食物，因为奶奶有糖尿病，不适合吃的东西太多。

从小到大，对奶奶没有非常亲昵的感觉。不像我的孩子们，每次见到她们的奶奶总是又搂又亲又抱，而婆婆也是相当好的奶奶，疼爱每一个孙子孙女，毫无生分之感。

在我小的时候，奶奶非常小气。仍然记得那时因为母亲干农活顾不上做饭，去她家蹭饭，总是战战兢兢，看她脸色。

每次到她家刚进门，奶奶都会说些难听的话，即便是她煮了一锅用来喂猪的地瓜，我如果捏了两块吃，也会被她嘟囔一顿。所以，之前非常讨厌这样的奶奶。因为她说话从来都是带着骂声和狠毒的抱怨。

直到现在，仍然记得她咬牙切齿怼我的样子。

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去吃饭的地方是姥娘家，姥娘家舅舅多，人口也多，做的饭也多，所以从来不差我和哥哥这两双筷子。虽然舅舅们经常调侃去蹭饭的我和哥哥，听起来却更像是一种说不出的爱。

仍然记得姥娘那时候经常会给我梳两个羊角辫，用红头绳扎的高高的。然后管饱我们的肚皮再嘱咐我们去上学。

现在我才真正的明白，姥娘照顾好我们，是在为了给天天干农活的母亲减轻负担。

奶奶虽然当年不待见我，可是毕竟血浓于水，那种亲情是无法割舍的。

后来结婚后，带着女儿回娘家小住，奶奶年事已高，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气焰。经常会挪到我身边，逗逗孩子，甚至我也会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女儿。

她很乐意抱女儿，经常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怀里粉嫩的婴儿。本地人骨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像固疾一样蔓延。

然而有一天，奶奶突然对我说，还是女儿好，女儿是娘贴心的小棉袄，儿子只不过是个面子。

因为她性格的原因，我的两个姑姑似乎对她都不怎么贴心。她也很少去两个女儿家走动，只是常年坐在大门口的石台上看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然后就是从不间断的一日三餐。

所以小姑去世好长一段时间， 她都没有感觉，后来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埋怨小姑不去看她。家里所有人一直向她隐瞒小姑去世的消息，她也不曾怀疑，甚至有时候还会咬牙切齿的骂她的小女儿。

再后来，奶奶越来越不招人喜欢了，经常骂邻居，骂亲人，又回到了我小时候的那种刻薄。

不过，她开始期盼我和姐姐哥哥们经常回家了，尤其是带着我们的孩子。

每次我们兜兜转转带孩子回到老家，她都会把她屋里好吃的东西全拿出来分给孩子们，更喜欢坐在院子的太阳底下，看孩子们跑来跑去……

她柱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指点哪个孩子不听话又爬高了，哪个不听话又玩水啦……

而回家的更多时候，我会给她修修手指甲，掏掏耳朵。

那时候她就像个温顺的孩子一样，乖乖的把手给我，也很配合的歪着脑袋等着我给她掏耳朵。八十多岁高龄的奶奶，那时候已经耳聋眼花。

所以，直到她去世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还是习惯性的带着指甲刀和挖耳勺回母亲家。

回到那个院子，总是觉得她还坐在门口的石台上期待着我们回家。

每次吃饭的时候，也总是觉得她又在自己的小屋里躺到沙发上睡着了，而且还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她临终的那天，终于熬到下班，赶紧驱车奔向医院，却被告知，奶奶刚被车拉回家，今晚难以熬过去。心里一阵揪紧。

等到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再给母亲打电话，说奶奶已经刚刚去世。

一个人，一辈子，多多少少都留给世人一段记忆。或许美好，或许厌恶。

往事只能回味。

祈愿在天堂的亲人们一切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