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于怀（小小说）

阿婆

文 | 王學藝

城管吴来眉间堆成川，媳妇的数落让他面子挂不住，做这么久城管哪个摆摊的不巴结咱，没成想栽在一位老太婆手上。

这事要怪得怪小单，这屁孩虽昨天新来，资历没自己老，经验没自己多，可啥事儿得顾及他的意见。小道消息传他什么亲戚有些头脸，这行自己干了小半年，年龄比他大，可还得被他管。自己要有个争气的爹也许早不会这样。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见过小单这么当城管的。领导脑子也不开窍，兴许吃错药，搭错那根神经扭住哪根筋，让自己跟他分一组。干这行出去真假都要有点威严，那些乱摆乱放，没教养的乡巴佬给你迂回穿插兜圈子，不采取简单粗暴方法真镇不住。得让这些屡教不改，没点规矩的刁民看见咱城管像老鼠见猫，对一犯再犯的得下重药，不然被领导吼的滋味不太好玩儿。

这不，跟这小子走建设路转个弯，就碰上昨天一早摆几捆青菜，佝偻着腰的老阿婆又街边道牙子摆上了。看来昨天对她的警告当了耳边风，这明摆没把自己夹眼里，看不起人咋地？游击战您老内行呀！

“哎！咋又在这摆了！”吴来板起刀脸，眉头紧蹙，伸出手里的胶棒欲扒拉地上阿婆的两捆青菜。

“不是的啦，这会儿去市场，刚走到这里有人买就放地下，这收拾好就走啦。”佝偻阿婆细声细语，流露出不安和惊恐。

这时，并排走着的小单胳膊肘捣捣吴来伸出的手，随后蹲在青菜前：“婆婆，这么热的天您还出来卖菜？”

佝偻阿婆一言不发，手忙脚乱收拾地下的塑料布垫。

“这些菜我全买了，您早点回家休息好不好？”小单温言问语，像对待自家亲奶奶。

小单的举动让吴来颇感意外。这活哪有这么干的，你小子善心大发呀，我昨天连哄带吓她今天又卷土重来，你这招数与废话能把她弄走？你孩子乖买吧，隔三差五的你能买得完？你家准备开菜市场呀。

萝卜不大陇上长着，人家好歹是自己的头，他演这出戏自己没表示好似做人就低一等。不跟这小子脚后跟以后不定有啥小鞋撂来：“那我也买点儿，刚好今天家里不用买菜了。”

佝偻阿婆颇感意外，望着他俩满脸疑惑，不知俩凶煞葫芦卖什么药。

俩人还真掏钱付了阿婆，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以防上了这不正常的圈套。

“吴来，我家这两天就自己在，吃不了这些菜，你家人多都拿回去吧。”这小子初来乍到搞什么鬼，玩什么把戏，他还真拿捏不准，推让不过的阿来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这兔崽子年龄不大收买人心内行呀，区区小钱一箭双雕做好人，下班路上吴来思前想后。

别看吴来老婆平时大大咧咧，过日子可是心细的主，见阿来买那么多菜回家以为又是别人送，当阿来告诉花了钱，嘴里嘟囔着发哪门子神经的言语，拉着一层白霜没抹开的脸，“咣当咣当”把菜扔到墙角电子秤盘里。她一边看称一边问斤两，随后大呼小叫：“你这晕头，你这混账，你来瞅瞅，你来瞅瞅，整整差半斤！”

自从做了这行，有人对他吴来缺斤短两还是大闺女坐轿——头一遭，卖菜的哪个见他不陪着笑脸，白送咱吴来还不要，敢给他来这一手真吃了熊心豹胆。吴来一言不发，绿豆眼瞪得溜圆，明天再碰到这死婆子菜全部没收！

冷静下来，这事还不能说给小单，让人觉得咱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如此这般，别让这浑小子瞧低了咱。

次日，小单临时派了其他任务，吴来刻意到阿婆昨天卖菜的地方驻足，左瞅西望不见婆子佝偻的影子。这死阿婆做贼心虚，肯定是报复我前天对她的举动，这会儿正在家幸灾乐祸呢。

“哎，孩子！”吴来正准备抬脚离开，身后传来似曾熟悉的叫喊。转身见佝偻阿婆蹒跚着碎步，似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冲他招手。

嗨，好一个自投罗网！

“孩子，昨天俺慌乱看错称，少给一斤，给你们补上。”阿婆满脸皱褶间流露着歉意。

吴来窝着的火正欲发作，阿婆把装满新鲜瓜果的袋子往他手上一挂。

“想着你们昨天的青菜不可能吃完，给你补些别的菜，真是不好意思啦！”

吴来癔症半天，伸胳膊的手指上挂着沉甸甸青菜，呆愣愣望着佝偻阿婆蹒跚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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