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花开》的腰封上写了这样几句话——“瘤子使我不上学,不干活。奶奶说,活不了多久了,去玩吧!瘤子既使我通向死亡,也使我通向自由。它是我的双刃刀。”
这是小说主人公大头的独白,大头是他的外号,因为他的脑子里长了五颗瘤子。医生说他最多只能活一年了。
活不久的大头得到了应允,他可以终日无所事事,在他生活的王榨村里游荡。
于是,一个个异彩纷呈的故事从大头的视角被陈述出来,关于王榨,关于“一座村庄里一群沸腾昂扬的灵魂”。他活着,也为了讲述。
大头参与其中,但他的瘤子又让他脱离出去,他好像是飘在王榨的上空,旁观着这样一群喧嚣又孤独的灵魂每一次的颤抖。
就像书里对瘤子的比喻,它把瘤子比作灰色的花瓣,“这些灰色的花瓣就是我,我经历过的事情它们经历了,我没经历的事情它们也经历了。它们长在我的身体里又从我的身体飞升,整个世界历历在目”。
而因为大头这样的旁观性,使得他经历的苦痛仿佛没有那么苦痛了,使得他生活的所有裂变,在我们眼里都成了无碍的发生。
忘记是谁说过类似这样的一句话——“人一旦脱离生活出来,就能发现生活其实是一场喜剧”。
然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即使我们的内心多么清楚“我们在这一团乱麻里究竟是一个何其渺小的斑点”,可是当面对一些不时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人和事的时候,一切看起来又是这样无法抗拒或者艰难万分。
于是有了大头这个人物,对于一个已经被规定了死亡日期的人,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死。所以奶奶说,“活不了多久了,去玩吧!”。
而这正是小说开始我最在意的一个点,也是简介里那句“瘤子既使我通向死亡,也使我通向自由。它是我的双刃刀”让我耿耿于怀的地方。
忍不住想,一个人在他有限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就好像被问到“假如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会把今天用来做什么”这样的话题,你的第一答案到底是什么。
显而易见,人们的回答不会是什么“正经答案”。在这个我们努力促成的正经社会里,个人内心的真实渴求却是不正经的。
小说直观地表明——“去玩吧!”,而毫无顾虑地玩,于大头而言,是自由。而可以活很久的人,他是没有这样的自由的。
瓦尔达的纪录片《脸庞,村庄》里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老爷爷,他一辈子不工作,拿着微薄的社会救济金,住在森林的一处木屋里。他依靠他的处世哲学生活的地方,不是社会,而是星球。
当然,他肯定会被提供救济金的劳苦大众唾弃万分。凭什么他们劳碌一生获取的报酬,还要拿出一部分来供养这样白吃白喝的人。
可是在瓦尔达的镜头里,他那么可爱又真实,谈论星星跟宇宙,在风里很自由。
一个人最大限度地降低他的欲求,就越是接近“活不久了”这样的心理状态,即,他变得不再执着了,所以相对自由的程度也更高了。
所谓活不久了的心理状态,大概类似于享受就好了,拥有就没必要了。所以更加释然,也更加随心所欲。
就好像说你都快死了,还会心急火燎地急着买套房吗?
但只要抱着“我还要在地球上活很久”这样的念头,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这样的想法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然后,人就被类似房子这样那样的东西捆住了。
那么,自由的出路在哪里呢?对于我们这样还沉浸在七情六欲里的人。
欣慰的是,小说结尾,林白的“愿万物都有翅膀”给予了一个方向。
二皮叔的刀,最会杀猪,也最会做木工。他做木工的手艺极好,但也极慢,别人做三个月,他要做上一年。他坚持“把所有的箱子的角做成圆的,把脸盆架的腿做成弯的,把所有的凳子做成马鞍凳”,没人能忍受他的慢,但他坚持着他的慢。二皮叔的刀锋就是他的瘤子,也是他的翅膀,更是他的自由。
另外还有花痴的翅膀,三躲的翅膀…
每个人都有他的翅膀,有些虽然还看不出它长在哪里,但“一个人怎么能不长一双翅膀呢?人活在大地上,多少都是要长出翅膀的吧”,这些翅膀“在暗中飞翔,以微光照耀我们心中的黑夜”。
翅膀意味着飞,飞意味着自由。如同Lens的一句题词“艺术让我更好地忍受生活”所要表达的,人只要找到他的理想国,就可以在里面找到解脱。
“愿万物都有翅膀”,我们都有触碰自由的希望。
尽力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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