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你问美德的传授问题,答辩的时候,老师也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斯多葛哲学认为实践才能导致美德实现,而传承知识只是一种表现,而非实质。可是,简单的回答,或许不能够清晰的解释。我们可以听听苏格拉底的声音。

在《美诺篇》中,苏格拉底带着浓厚的讽刺口吻回答说:如果我能像控制我自己一样控制你,美诺,在我们首先确定美德是什么之前,我不会去探究是否可以通过教导赋予美德。但是,既然你只想控制我—这个你的奴隶,而从不想控制你自己——这是你对自由的看法,我必须向你屈服,因为你不可抗拒。
苏格拉底假设,如果美德是一种知识,它就像其他知识一样可以被教授。既然美德是一种善,并且知识包含了所有的善,它也必须包含美德。好的事物是有益的,但像财富、力量和美貌这样的东西,既可以有害也可以有益,这取决于如何利用它们。灵魂的品质也是如此,例如勇气,如果变成鲁莽就是有害的。因此,只有与知识及智慧相结合,灵魂的品质才是好的、有益的。由于美德始终既是好的也有益的,它必定部分或全部是智慧——因此是可以教授的。然而,苏格拉底对这种推理持怀疑态度:如果美德是知识,并且可以教授美德,那么为什么没有教授美德的老师呢?
苏格拉底邀请安尼图斯加入对话。苏格拉底说,如果一个人想成为医生,他应该向医生寻求指导。同样地,如果一个人想变得既明智又有德行,他应该向智者寻求指导。尽管这是一个有讽刺意味的提议,安尼图斯还是被这个建议吓坏了,他说:所有给智者付钱的人都是疯了!苏格拉底假装不相信:像普罗泰戈拉这样有声望的智者在他行当从业四十年,如果他是骗子,怎么可能没有人揭露他?
安尼图斯断言,美诺为了变得明智和有美德,应该向任何一位雅典的正派人寻求指导。苏格拉底问雅典正派人如何能够教授他们从未学过的东西。安尼图斯回答说,他们肯定是从上一代雅典正派人那里学到了美德。

苏格拉底指出,即使是雅典的智者和有美德的人,似乎也难以传授这些品质。美诺说,关于美德是否可以被教导,塞萨利人也众说纷纭。有些智者承诺可以教授美德,但高尔吉亚斯听后却对此嗤之以鼻。苏格拉底说,即使是忒奥格尼斯(Theognis)[一位公元前六世纪的抒情诗人]也怀疑美德是否可以被教导,他在一些诗句中暗示可以教授美德,而在另一些诗句中则暗示不可以。关于是否可以教授美德,如果即使是所谓的美德教师也对此莫衷一是,我们只能假定没有美德的老师,因此无法教授美德。如果美德不能被教导,那么它就不是一种知识。
美诺问,如果美德不能被教导,好人从何而来?苏格拉底回答说,到目前为止,他们都忽视了在知识以外的指导下,也可能有正确的行动。某个人熟悉通往拉里萨[塞萨利的一个城市]的路,他可能是一个好向导,但若一个人方向感好,他却从未走过也不熟悉某地的路,当然也可能是同样好的向导。有人思考真理,有人懂得真理,如果他们同样都是好向导,那么正确的观点与知识,同样都可以指导正确的行动。
美诺接着问道,既然如此,知识与正确的观点有何不同,为什么有人宁愿选择其中一个而不愿选择另一个?苏格拉底回答说,正确的观点就像代达罗斯(Daedalus)的雕像,如果不用绳索绑住,它们就会跑掉。正确的观点可以用“解释原因的说明”来约束,从而将它们固化为知识。

既然美德不是知识,那么就只能是正确的观点。这足以解释为什么像阿里斯蒂德斯、吕西马库斯、伯利克里、第米斯托克利和修昔底德这样的贤良之士,无法传授他们的美德。与占卜者、先知和诗人一样,当有德行的人获得灵感时,他们说出许多真实的事情,但他们并没有真正知晓自己所说的话。
如果曾经某位有德之人,能够将自己的美德传授给另一个人,那么他一定可以与冥界的提瑞西阿斯(神话中的盲先知)相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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