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静时和可怜旅行

第五章 安静时和可怜旅行

那晚，秋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醒来时枕巾有些湿润。这几天，她太累了，失去了那七年，切断了南北半球的连线，她又变成了当初的那个可怜人。

秋雅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了，让自己安静下来，和可怜旅游吧。

说走就走，这次她一个人上路，连小琳都没有告诉，只是留了句“我出去玩两天，别担心。”然后收拾好简单的行装，买好车票，开始出发，她的第一站就是安静的水乡——乌镇。

乌镇，那是中国最后的枕水人家，是秋雅一直向往的地方。

潺潺流水，户户人家，那么安静，那么幸福。

秋雅想古时候的人住在这里的人家一定不会可怜，就算有也被这流水淘洗干净了。她忽然有一股冲动，以后一个人在这里住下也是极好的吧，到时候卖些小吃，偶尔坐着船穿梭在人家里，还有……

秋雅正坐在一叶扁舟上，听撑船的人讲述着这所水乡的前世今生，听着她有些痴醉了。她用手去探着水，顺着小船前行拨开的浪纹，一路相随。水有些冰，可能是已经入了秋，秋雅却觉得像极了那天晚上的冰凉，脑中慢慢浮现惊慌，吓得她一下收回了手，双手紧握。

“小姑娘，水有点凉吧。”大爷很热情地关心她说道。

“没事，谢谢大爷。”秋雅觉得这位老人家很暖。

老人家好像是撑船累着了，停在了一座桥的下面，秋雅没有发现桥上面有位清秀的男孩，带着行李箱，好像很久没有回来了。

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逢，只是谁都不认识谁。一个桥上，一个桥下，各自错过。

……

“小姑娘，是失恋了吗？我看着你很不高兴呀，一个人坐在船头感觉很可怜呢。”

这位老人家肯定是看见过太多年轻人的悲欢离合才能一眼看透她的心事，或许不仅仅是失恋吧。

“大爷，我没事的。”秋雅真的没事，只是那句可怜让她的内心掀起了一阵风浪。

“原来自己还是在和可怜旅行吗？”

秋雅催着大爷快走，她不想停下来，只是因为她不想去想。跟着小船蜿蜒穿梭在河道中，她可以安静到忘记所有的一切，可以亲吻到烟雨的样子，可以呼吸到幸福的味道。这样真好，秋雅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没有世上的纷纷扰扰该多好啊。

不过这只是奢望，“到了，小姑娘。”大爷把她送到了目的地，然后轻唱着歌谣向着其他的渡口划去，再去载下一波可怜人吗？

“多少泪，都忘记，别可怜，慢慢走。”

秋雅站在渡口，一直站到听不清老人家的声音，才踏着泛青的青石板，走进幽深的巷子，会不会有位雨巷姑娘，听一听她心里的可怜。秋雅慢慢的走着，偶尔碰到情侣拍照，她总是偷看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也许是因为那巷子里不自觉把人带入安静的气氛，慢慢走，走的舒服，没有牵挂。

秋雅，遇到一家卖伞的店，像是白素贞在断桥相遇许仙时撑的伞。秋雅买了一把，笑了笑，“自己是不是遇到许仙呢？”不知道她想什么呢，这里又不是西湖。

秋雅撑着伞，慢慢悠悠地逛完乌镇的一半，这一半交给了现在的自己，留一半给下一次的自己吧。

下一站，她回到家里那所高中看看，去那个花园，那里还留着七年前的记忆吧。

宁城高中。

秋雅走在走了三年的林荫大道上，来来往往的男孩女孩像极了当初青涩的自己和他，偶尔有女孩低头闪躲着不远处的目光，又会是哪个男孩在默默写着情诗？

秋雅不知道，这个校园还是不是当初的样子，但是她知道有三年的时光打磨了这个初识的地方。走过标识栏，上面是激扬文学社的报告栏，原来这个学生社团还在啊。那是秋雅和庄廉一起创办的，或者说是他为了追她而创办的。

他说“以后我就在这上面发表情诗，直到你答应为止。”

七年前。

秋雅当时披散着长发，抱着书本，嘴里念叨一些奇奇怪怪的字母。

记得有一次庄廉问她：“你为什么总喜欢披散着长发。”

秋雅当时回答说。“也许是为了让别人看不到自己的可怜。”

庄廉第一次提出办这个文学社的时候，跟他的同学说着他的远大理想，什么作家之梦，为中华提笔。后来当经过很多努力终于取得老师同意后，取名“激扬文学社”，来找秋雅对她说，其实就是用来发表情诗的。当时的秋雅对这种做法不值一顾，觉得这个很无聊。可真当那么多青涩稚嫩的诗歌慢慢成了书的厚度，她也慢慢成了他七年中的俘虏。

后来，他还专门开了个栏目，叫“和可怜对话，叫梦想回家”，专门放他的情诗。别人对这个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叫梦想回家？秋雅一直很喜欢他取得这个栏目名，觉得很有意思，曾经他对她解释说“爱情≥梦想。”

直到后来，秋雅才知道，这是他糊弄老师的办法，在他那里一直“梦想就是爱情。”

之后的那三年里，秋雅也写过一些诗歌，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是否看过。

秋雅用指尖慢慢划过栏目的边框，脑中回想着它的过往的故事，和自己有关，和他有关，和青春有关。

她停在了那个熟悉的栏目框，“和可怜对话，叫梦想回家。”那么熟悉，那么遥远，都慢慢地和自己没有了关系。她看见上面还留着以“装作可怜”为笔名的诗歌，纸页有些泛黄，却没有人去换下它。

也许是因为这个笔名吧。

……

走过聚贤楼前的路

树斑光影 像是电影

在倒映着被人演绎的故事

好清楚的人来人往

打乱在天南地北的人潮

无处安放的 你没听见

……

我是走到了哪里

分明是我们最熟悉的地方

却迷了方向 是被广播的歌词

击中了岁月的空白

停在原地 却又走向那里

可你在哪里？

这里没有你

广播停了 

那首歌没有放完

这个青春的校园

有你的地方 却已走完

走完 是从这里

我走完了你吗？

……         

秋雅很想一字一句把这些读完，可是声音哽咽了，她控制不住自己，以为在之前被抹干净了，可是七年，七年的时间足以让秋雅的心被一个人装满。看到最后，这首诗没有写完。留了六个省略号，还有一个匆忙的落款。

“匆忙回来你却不在。”

秋雅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前面的操场，街角的奶茶店，还有很多有他的地方还没走完，可是她已经走不下去了，那些地方都和现在的自己没了关系，就这样留在岁月的最深处吧。

“庄廉，我们回不去了。你已经走完我了，用了七年走完我了。”秋雅不禁泪目。

秋雅走了，也许再不会回到这所校园。当一切趋于安静时，和可怜来的这次旅行，让她把那些无处安放的东西都安放好了。

只是，下一站，在哪里？

……

此时，坐在乌镇桥上的那个男孩，看着来来穿梭的小舟，他已经知道了。

下一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