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过程中有很多痛苦的事情,但我向来是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我总觉得方法比问题多,直线求全不了,就曲线求全,我总能抵达某种和自己商量好的结果,我一度认为这应该就是为人处世的万能公式了吧。所以我从没计较过有哪些事是超出自己的想象和极限,需要巨大的勇气去突破的,我总自然而然地认为有这样的事情,我早就避开了,剩下的都是可以找到办法解决的。人,总是很善于不提前末雨绸缪的的。
所以,稍微置身于某次旋涡的中心,就差点爬不出来,尔后即使雨过天晴,也让人浑身难受得要死。
这场风暴发生在2016年左右,我们公司团建,前往马来西亚。选择了东南亚是为了去体验亚热带的风土人情,以及体验大家心心念念的潜水假期。年轻人都喜欢玩着些极限运动的,不是吗。
所以我们抵达了马来后,直接去了一个涛岛。这个岛屿就是专门做潜水假期的,半封闭式体验,你上岛后就直接在那里住一段时间,每天上午10点过后会有小船过来带着你去周围的岛屿进行浮潜体验,中下午时分则是在船上吃完午饭,开始寻找深度海域进行深潜,会抵达海下10米区域,甚至更深。之后到了晚上,如果你还有体力,也感冒险,会带你去体验夜潜,你可能会有机会看到海下的水母,海下灯光盛宴,但很危险。
我们只是一群年轻人,并没有太多的处世经验,我们到了一个岛屿,就开始散发自己的热情,开心地享受着一切。某一次夜潜回岛,我们一群人围在餐桌上闲聊,我们一群同事其实平时感情很好,但坐下来一起聊天玩游戏的机会不多,所以那天喝酒、玩乐,大家氛围很好。
直到带队我们潜水的教练登岛后,开始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跟着他来的几个朋友,也一样是潜水员,都是高大的男生,大腹便便,带着一副社会凶险脸相。之前我们曾闲聊过这个岛上的潜水员都是什么来历,大致来自香港那边的社会底层人士,可能都有些社会经历,人生可能遭遇低谷,比如赌博,欠钱之类,所以只能来这边避嫌,找生计。一般人谁会来这里长期做潜水员,除非是对潜水有巨大的热爱,简而言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人普通人惹不起。
这群男人,看到我们队伍里有几个貌美的女生,就围过来,直接坐下来了,勾肩搭背,开始调戏大家。我们坚持让对方离去,但他们就着酒气,一直在现场放肆,大声渲染,平时挺好说话的潜水员教练也在一旁劝解,毫无作用。队伍里就我和另一个男生,总共两个男生,其他都是女同事。而对方一共有4人,当时我脑袋就嗡了。
老实说,当时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太突然了。我一直盯着他们,很担心他们掏出什么东西,我也想过直接开骂,然后和他们干起架来,但一定打不过。女同事们一次次拨开他们调戏的手,词严义正地请对方放尊重。双方剑拔弩张,我攥紧了手心,心眼提到了喉咙,紧张到不行了,心跳飞快地像打鼓,我甚至在某个时刻,觉得自己那晚就要交代在那里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破烂岛上,在二十多岁的时候。
我并不知道实际过了多久,但真实体验是好久好久好久,我们就快崩溃了,某个时刻好像拨开了什么开关,他们忽然就决定走了,临走时,扔下一句话:别紧张,我们就是玩玩而已,吓到大家了,不好意思哈。然后一群人嬉皮笑脸地离开了。
直到这一刻,我还是楞在椅子上,我后背有冷汗,我发现我还在呼吸时,开始回神,但我并没有觉得轻松,我发现大家都从一开始轻松状态,变成一种橘黄色的惊恐不安感,部分人眼神在我这里游移诉说着什么:为什么不出来帮助弱小无助的女生们,你们两个男生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一句不吭。
我尝试消化这一切,尝试重新振作大家的心气,想说咱们难得出来散心,就不要被这样的事情恶心了下半场了。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满心的愧疚,愤怒,直到今天我偶尔想起也会责怪自己,为何一刻不争,但另一方面,我其实咬紧牙齿做好准备要和他们斗一场,甚至觉得没了就没了吧,但一想到这里,就提心吊胆,双腿发抖。所有的这些心里活动我没和任何一位同事说过,就仿佛从没发生过。直到某一天一位同事离职了,离走前她和我说了一句话,大概意思就是,走了,以后江湖相见,相信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对方,下一次就不会再像岛上那样了……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知道了这些事,是一直都深刻在大家心里不曾被忘记的,只是大家不说出来而已。而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那天晚上失去的东西,就不再回来了,即使你找着了某种可以锻炼自己变得更强,也没机会重来一次。
所以,你如果问我什么是人生当中的勇敢,讲述人生中勇敢的故事,我觉得我还没有过,但我认识这种事,还挺熟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面对这种人生中的偶然事件,从中去汲取痛苦,摆在桌面上拆骨拨筋,分析得条条理理,争取在下一次的漩涡中心,可以比上一次的自己,多半步淡定,这也许就是生活中的勇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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