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粗浅地说,文学作品与非文学作品有一个分别:非文学作品只求readable———能读,文学作品须求re-readable”。
re-readable,作者解释其有两层含义,其中一层是“耐读”。
何所谓“耐读”?大概犹如优秀的古典音乐,经过时间的大浪淘沙传至今、存至今,即使再经过许多的年头,依然是被赞颂;而仅能流行一时的曲目,若干时节之后,热度褪去,便不再被提起。这便是“经得起时间”与“当下流量”的区别。于文章而言,我称之“经得起时间筛选的文章”和“流量文章”。耐读的文章有深度,有思想,读毕余味犹存、余音不绝,即便当下未能被领会出其意味,在经过时间的“追寻”后,转头来看,恍然大悟:“原来,作者早已写在了文章里”。
re-readable的另一层含义是“重新读”。“新”字被加了重点。
好的文学,既经得起时间筛选,又能够温故而知新意。子曰:“温故而知新”。真正的好文,不仅当下让人觉得美,并且随着时间的浇灌长出枝桠,开出花朵。读者在自身阅历增加的同时,从一读至再度、三读……每一遍得到的体会都不尽相同,每一遍的重新读都是在向更深一层进行挖掘。初读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再读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读时,“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却也不是初读时的“山”和“水”了。
能够作出好的文学,作者得有极强的文字驾驭力。拥有文字驾驭力的人,“不管村的俏的,都洗滤了,配合了,调和了,让它们消化在一首诗里;村的字也变成了诗的血肉,俏的字也变成了诗的纤维:村的俏的都因为这首诗而得了新的面目;使我们读着只觉得是好诗,不知道有好字”。至此,脑中想到李清照的一句:“绿肥红瘦”。普通至极致的几个字,却被作者洗练出了一番无可比拟的境味,看似信手拈来,背后隐藏的是作者强大而深厚的语言文字功力。作文的人,或者成为文字的主人,或者仅仅是文字的搬运工。
好的文学除了作者在文字上的驾驭力,我认为还应该“不故意”。
所谓“故意”,类似于“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故意的人为了作文而作文,文字上生拉硬拽,强行堆砌,因为没有思想内核,只好用文字硬凑强撑。或者为显作者水平而用些生冷的字,孤僻的典故,令读者若非手边留有字典不能阅读全文。这样的文章,即使能够阅读,也不甚有阅读的趣味。当学学白居易,写能让读者看得懂的文学。“看得懂”很重要,道不远人,远人非道,看不懂的文学即使读者有心,也阅读无力,作品更丧失了其意义。“看得懂”从另一方面来说,也需基于“文字驾驭力”,例如哈珀·李的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从一个孩子的视角,以一个孩子的口吻描写了政治、种族、公平、正义等一系列宏大的问题,反观全文,虽主题严肃,却语言生动活泼,人物刻画栩栩如生,毫无呆板晦涩之气,读完仍令人久久不能忘怀,不得不佩服作者的深厚功力,任何一个字都被其轻易地旋转于笔尖,仿佛就应该出现在此处,不是被人放在这里,而是自己长出来的。全篇行云流水,文意前后贯通,情节不突兀,不造作,即便是虚构,也有一种:“就是这样”的融入感。好的文学拥有“天然感”。
好的文学还需收得住尾,借用作者的话:
“作者最好的诗是作者还没有写出来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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