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珒若放
2017 10 19 星期四 阴

耸立的高楼,这个表情淡漠的水泥巨人,忽闪了一下空洞的眼,从敞开的窗子倏地弹出一个黑点儿。
峰,一个中年男人,像一张辞树的叶子,轻轻陨落。
血色的枫染了秋天一角,渐渐消融。
零星微弱的几声唏嘘后,秋一如既往地宁静。
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一个角落的悲喜而皱一皱眉头或展开笑靥。
生与死是人间大事,只是对于个体而言。无论你如何声嘶力竭地呐喊,对世界来讲,它与其他客观存在的事物一样自然,无足轻重。
峰,一向胆小怕事,那一份迟疑终究留不住决绝的背影。
他的离去,让同学们纷纷猜测原委,感情?家庭?名利场?不得结果。
大家推测说他可能抑郁了。并没有天大的困难,是他放大了日常琐事,使之成为自己的劲敌和牢笼。
用何种姿态看待世界,这世界就用相同的眼光回赠。
如同镜子,反射出一个自我,庐山中的当局者却浑然不觉。
镜中人是谁?那不是我,是世界的样子。
顺利时,说山水有情,感谢命运。失意时,怨恨诸事,全世界都和自己作对。其实,驾驭自己的是那颗沉浮不定的心。
峰的眼里,许是世界忧郁的背影。
有人说,他那么优厚的工资没有人领,让巴望这个位置的人惋惜焦急。有调侃的说,要去接替他的班,房贷,孩子补课费,一家人的伙食费都等米下锅呢。这让一年干到头,工资只能混个半饱的人群感慨不已。认为峰是让好日子烧死的。
物质生活的优越,没有让人满足。反而对生活有了更高的渴求。当这种渴求与现实碰壁,形成尖利的矛盾刺伤脆弱的内心,人们会失望,悲哀,叹息。
是不是贪婪的本性让人向生活索取太多,试着调和这种矛盾,在动态颠簸里找到相对的平衡,拯救垂垂危矣的内心。
有钱人说,穷的只剩下钱了。这句话曾迎来了如雷的掌声。这是对为了温饱四处奔波的人们肤浅的显摆和戏谑。
在烈日下苦苦劳作的人们,算计着一年收成能不能支撑起一家人的口粮。他们珍爱每一粒粮食,珍爱每寸土地和甘雨,从未说过热爱什么的口号,他们的行动是对生活最好的表白。
想起现在人对生活的热情还要靠营养不良的鸡汤来浇灌,还要靠“对自己好一点”的“名言”来警醒疲乏的精神。
从前的人只顾闷头干,累的四脚朝天粘席就睡,不失眠不怕呼噜吵,连生病都奢侈,生活改善无几,有愁发有架打,磕磕绊绊一辈子,仍拼命往前跑,过得有滋有味。
记得儿时电影里的情节,女人要死要活的吵架出走,半夜偷偷回家不是直接进屋,解决和男人的矛盾,而是先爱抚地摸摸圈里的猪,看都还妥当,欣慰地笑了,爱着生活的人自然就会懂得爱人。所以生活的磕磕绊绊都这么迈过去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时候说,这些年日子过得还可以。
贫瘠的生活带给人们苦难的同时,教会人怎样在苦难中汲取那一点夹杂着苦味的甜和快乐,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那时的人们思维古板滞涩,大多数人还没有想到人为什么活着。这是个既复杂深刻又简单明了的话题。
鲜活的生命本身就应该活着,没有为什么,活着就活着了,怎么的?还掐死不成?活着,顺应生命本身,好好活着,呵护敬畏生命本身,是无需多想的。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是闲人庸人自扰。
有人说,生活中下阶层的人们是最幸福的。
幸福与否另当别论。因为这些人有明确的最接地气的目标,在为之不懈努力中,向目标靠近。
在最初始的目标实现后,人们坚定的目光开始游离飘忽。
因为人们眼中的目标不再像之前的目标那样接地气了,像极了他们眼中的迷蒙散乱,没有男人深沉坚定和女子温婉似水的眼神,有谁能在物欲横流的世间忆起初心,并一直秉承坚守?
有人说,敢于放弃生命不是因为勇敢,而且怯懦的逃避。
应该是二者兼而有之。在通往逃避的路上,是极刑般的痛苦,能超越这剧痛的唯有与自己拼死一搏,把自己置于死地的,走向虚无。这是一生最彻底的失败。
从浴火劫难中走出来的,在极痛里领悟真谛,脱胎换骨,获得新生。这是一场煎熬心灵的胜利。
此二者皆是解脱,是为了挣脱痛苦把痛推向极致。但峰,倒下了。
能把峰推向死亡的原因,也许是他的路真的越走越窄,到堵塞,到无路可逃,彻底绝望。
也许是茅塞顿开,在穷极末路的时候,灵光忽现,另辟一条有别世人的蹊径,通往他向往的未知世界,那里没有现世里的纷扰不安。只是那个世界的开始,就是人生的结束。
他,应是太痛太累了。
人活着首先要有质量,再者是有生命线的长度。
能把有生之年过得风生水起不是谁都能如此,最不济也要完成肩负的责任,尽量少一点遗憾亏欠,在世界负我之前,不应以血腥的手段辜负亲人和世界。
肉体和精神的疮痍若无法治愈,活着只是对生命的折磨消耗,包括不能承受的财力和人伦底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时,死亡不再狰狞,而是一片向往的领域,没有苦痛没有挣扎。
在我工作中目睹了许多饱受病痛折磨至死亡的艰难历程,在生活中凄惨的精神崩裂者,我想,结束这世间的磨难是最大的尊重和仁慈,没有痛苦轻松地死去是最温柔的结束,是他们的圣殿天堂。
若可以,世间会没有像峰,张国荣等坠楼等血腥惨烈的死法。
逝者已去,愿安息。生者,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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