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地乌云在天空中集结起来,大作的狂风把它们席卷到各处,不仅遮天蔽日地把阳光挡在了它们厚厚的云层之上,而且有朝着陆地大军压境之势。
从空中俯瞰,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崖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面对着狂风毫无退怯之色,皆引颈朝天空张望,眼中满含期待,但他们的头顶之上,除了乌云,什么也没有。一道声音突然在空中响起:“栈桥因为大风无法运行,请自行下到河边,渡船会运送所有人去对岸。”
轰地一声,像一颗大石投入了安静的水面,山崖上的人们陷入了混乱。原来他们所在的山崖是一个渡船码头,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渡船,但其实早在许多年以前,这里的渡船已经被空中栈桥所取代,它会定时出现在空中,缓慢地降落到山崖上,把山崖上的人载到河的对岸。
目测从山崖上的渡船码头到河边的直线距离只有五十米左右,但难就难在渡船码头在山崖上,河在山崖下,它们之间有七、八米的落差。怎么下到河边让原野犯了难,正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左手边的一位小哥把自己的自行车哐当往崖下一推,然后便利落地纵身一跳,他吓得赶紧往崖下张望。
只见小哥背倚着草木稀疏的崖面一路下滑,他的背后腾起一片尘土,石子和沙砾沙沙地随同他一起滚落,直到他顺利地到达崖底,原野才松了一口气。小哥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扶起他倒在一边的自行车,一步跨了上去,把潇洒的背影留给了还在山崖上的人。
原野的脑子里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也推着自行车来到了岸边,依葫芦画瓢地把它往山崖下一推,又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当他的后背接触到凹凸不平的坡面时他才醒过神来,瞬时吓出一身冷汗,但还没等他做出慌乱的第二反应,他双脚已经接触到了地面,他呆呆地站着缓了好一会儿神,后怕地双腿发抖。
直到看到倒在一边的自行车原野才回过神来,但他注定无法又一次追随潇洒小哥的背影了,因为他的自行车前轮完好无损,后轮的轮骨断裂,嵌进了已经碎成蛛网的钢化玻璃材质的一体式轮盘里,他顿时傻了眼,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别人潇洒从容,轮到自己就是车祸现场,最最关键的是这辆自行车还是借来的。
他垂头丧气地扶起自行车把他扛到自己肩上,这时摆渡船已经靠了岸,众人正鱼贯登船,他也只好尾随着登上船,自始至终他都没把坏了的自行车从肩头放下,一直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原野像是忏悔,又一路扛着自行车来到了单位,把这辆摔得惨不忍睹的车归还给了他的主人,想象他的主人看到这辆车时难看的面色。原野缩着头,等待即将面临的暴风骤雨般的指责,谁知只是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然后他们的同事情被打入了冷宫。
原野的同事不知道是为了让他更内疚,还是想用另一种方式痛斥他的过错,他每天扛着那辆后轮严重变形的自行车上下班,可想而知是如何地引人注目,走在路上的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一百。原野反省后认为自己不仅错,而且无耻,把别人的自行车弄坏了,不仅没想要去修好,直接还了回去,连赔偿也只字未提,他的良心遭受沉重地鞭挞,他亟需亡羊补牢。
原野下班以后尾随同事,一路看着他扛着自行车招摇过市,他的神情并不凄苦,背影也不佝偻,单手托着肩上的自行车,另一只手自然地在身侧摆动,怎么有种悠然自得地雅痞味,碎成渣渣的后轮玻璃还把太阳光折射向不同角度,给主人打上了高光。原野开始怀疑他扛自行车上下班的动机,似乎他的动机并不是用来指责他。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同事家,原野犹豫要不要继续原本的计划协商赔偿事宜。
直到路灯亮了起来,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决定要对做下的事情负责。他敲响了同事的家门,一位中年人来开了门,看上去像是同事的父亲。原野说他找同事有点事,却被告知他不在家,他愣住了,他跟着同事回家,然后一直在他家门口徘徊,不可能没看到他出门,同事的父亲显然也没有理由对他说谎,但他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想赶快速战速决地把自己的事情解决。
“我前几天把他的自行车摔坏了,我想问问修一修要多少钱,我来出。”
“你说的那辆自行车我已经修好了。”
“修好了?什么时候?”
“刚刚啊,所以这小子把它骑出去兜风了。”
“他真的出门了?去哪儿了?”
“这回我用了蝙蝠的翼膜和鲨鱼的骨骼,能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了,希望不是原始社会。”
原野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但又确定自己的听力没有出错,他开始怀疑人生,因为说话人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这小子也是不懂事,怎么能把时空穿梭机随便借给别人呢,所以我罚他当几天自行车。”
“时......时空穿梭机?”
“是的,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没出什么事儿就好,否则那小子真赔不起。”
原野晕晕乎乎地从同事家里出来,晚风吹得身上一凉他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了。他所在的城市是丘陵地区,哪里来的山崖,只有一个小土丘远在郊外,他上下班不可能经过那座山,更别说空中栈桥,这明显是科幻电影里的东西,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他连滚带爬地回到家,一头扎进被子里,把头埋在里面不停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梦,这一切都是梦。
在梦里,他的同事光着膀子穿着草裙来到了公司,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原野心里百感交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