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大哥
在一个家中,最大的往往就是我们仰慕的对象,是的,我的大哥就是这样。
大哥属牛,我妈妈在最年轻的时候生的他,自然是体格和外形是最好的,他高大魁梧的身材,皮肤白皙,像父亲。梳着偏分的微卷的短发,浓浓的眉毛下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高而挺的鼻梁,有一副特别能说会道的嘴巴。我和大哥是家中的老大和老幺,相隔差不多二十岁,从我记事起,我就认为哥哥就是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他的嗓子好极了,唱出的歌声和歌唱家蒋大为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他喜欢唱《在哪桃花盛开的地方》、《长城长》。他们那个年代最流行这些歌,爱唱歌的大哥自然都会这些了。大哥长得很像电影明星王同辉,特别是眼神和嘴巴,神似。每当我把他的照片拿来给大哥比的时候,他就抿嘴一笑,却不说话,那神态十分俏皮和有趣。
相由心生,如今大哥快六十岁了,却依然有着俊朗秀气、彬彬有礼的样子。我的大哥像我们的父亲,“长兄为父”在我们家,还真是这样的,父亲去世的八年里,我们的这个大家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大哥像一棵大树一样为我们这个家保驾护航。
一九九四年,家里遭受前所未有的灾难,一场洪水,就把父亲毕生的心血,他亲手搭建的老房子给冲垮了,房子在轰然倒塌的那一刻,他老泪纵横,望着一地的废墟,父亲默然叹息。对于一生劳碌奔命于生计和有个躲雨的窝的人,可见对他的打击是多么大,父亲的眼窝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发愁得好多天都不能让自己有好好合眼的机会,整日就是这样沮丧。这和86年的当年今日,二哥考上华师,大哥生了侄子,那年的整个夏天,我们家的笑声就是不断的。连天上的星星,每晚都好像在我家的上空舞稻。
那天,大哥在县里的单位回来,他是和一个大的东风车一起回来的 ,拉了满满一车的火砖。然后,就戴着白手套,一个人在哪慢慢的下,我也想帮忙,可是那么多,我每回只能搬一二块,大哥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是钢笔还是毛笔,都是顶好的,他是文人的手,现在却要干粗活,他一块一块砖地下,他弯腰,搬起一大摞火砖,足有十块多,然后就一块又一块码到老房子的空地上。父亲也赶来帮忙,可是大哥却叫父亲赶快清理院子的空地,好放砖瓦。那年七月,院子里一片狼籍,父亲着急上火,总是顾不了这,又不舍得那,因为老房子的所有家具,全部冲和压毁,父亲是一个木匠,他亲手打造的家园,他都想要挽留,他想那些木制的残片,他想把它们一一留下来。大哥总是劝着父亲,赶点清理地基,眼看就是下半年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要把房子搭起来再说啊!
那天一车砖,大哥下到月亮爬上了山。母亲总是叫大哥喝水,歇会儿,大哥早就汗如雨下,他心里在着急着还有这么多要做的任务,这个房子垮了,我们一家人的心可不能垮啊!他在一旁不断地安慰父亲和母亲。自己的双手早已和那幅棉线手套磨破了皮,我最小,女儿身,那年才十四岁,我搬不了多少,其它的哥姐上课还没有回来。在我心中,我觉得大哥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家的脊梁,他在县城上班,其它哥哥姐姐,有的才大学毕业刚工作;有的还在上学,唯有大哥已经结婚,有了漂亮和有能干的大嫂,侄子也是活泼可爱,而我们的父亲母亲,就在这样的长期艰苦的劳作和这场突发其来的洪水中,给摧残得没有了一点活力,他们的眼神暗淡,但父母终归还是硬气的,他们总是心有余力不足地乱忙一气,有时候是像惊弓之鸟一样不停地在废墟中一件一件地收捡残败的木料及家具。此刻,他们需要大哥这支强有力的臂膀来依托支撑起这个家。
烈日下,大哥还是一车砖一车砖的往家里拉,他下砖,仍然是任劳任怨地帮着父母,只要他有空就回来帮忙,县城离家四十公里的路程,他常常回来,我放学就见到大哥的身影,那时,只要大哥回来了,我就异常兴奋,我们家终于有希望了。
想起大哥,我最记得他刚刚从财校毕业分配在县纺织品公司上班,我那时才四五岁的样子,可是我真的记得清晰啊!大哥那天一大早就回来,提着一堆的新衣服,还有零食,我才起床。朦胧中,看见二姐在床边上推我,叫我快点起来 ,说:“大哥回来了,大哥给你带礼物回来了。’’我撒娇着还在“哼哼”的哭着,发着起床气的疯,二姐就干脆直接把我抱起,帮我穿衣服、梳头,等我起床来,大哥笑眯眯地走到我跟前,说:“还不起来,大懒虫!来——来 ,我给你洗脸”。只见大哥从包里拿出一个新的毛巾,在我家那铁的印花脸盆上泡着,又在大哥的手里来回搓,毛巾显得格外白,他搓好了,就往我脸上轻轻的擦,先从额头上,再擦我的鼻子,发现我的鼻子上还有残留的鼻涕壳,他就停下来,再把毛巾打湿,轻轻地再擦着我的鼻子,然后又把白毛巾放在脸盆里泡,帮我省鼻涕,我小的时候,母亲对我惯着疼。因此,家人们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叫“鼻涕虫”,那时常常喜欢哭,一哭鼻涕总是流,擦不完就结壳,冬天眼泪和鼻涕会让我的脸青得疼,寒风一吹,就像刀割一样难受,那时已经是深秋了,大哥把我脸凑过来,再一次用温热的水,在我脸上擦洗一遍,然后帮我擦上雪花膏,并说:“哦哟!看你这把脸,肯定昨晚是哭着入睡的,早上这么脏,来——来,看我给你带来什么礼物-----“
那天的天气格外好,早上雾刚散开来,太阳像金光一样,照在二姐帮我梳好的长辫子上。大哥这么说,我一下子咧开嘴笑起来,只见大哥帮我买了两套衣服,都是春装衣,样子好漂亮啊,天哪!大哥真不愧是在纺织品公司上班的,买的这衣服上面绣的花,简直是太绝妙了,一套是浅粉红色的,另外一套是大红色的,每一件上面的上衣的胸口都一边各绣一个小山羊,下摆还有绣花边,裤子的脚膝盖上还有各绣一个小鹿的图案,每一针脚,每个细处,都做得那么精致好看。特别是粉色衣服那套,在胸口的一横排,都打了折叠的花。我想,这样的细活工艺,不是一般载缝师傅能做得了的,这不是机器做的,一定是出自精工缝韧师傅之手。
从此以后,我就有了和城里及机关里孩子一样的花衣服穿啦!我常常穿着它们,在我们木港街上招摇过市,我大摇大摆着走着,有时还张开自己的双手,转圈,让别的小伙伴们一起看,引来别的小朋友羡慕的眼光,我这种炫耀的心理被得到了满足,其实,我是有一位好大哥啊!
我记得妈妈说,哥哥出生的时代不好,那个时候,国家还没有恢复高考,他高中毕业,在家里帮着干农忙。后来,去我们村的小学代课,直到国家1977年恢复高考,哥哥参加两次高考才考上了湖北公安学院,叔叔婶婶都说将来当警察不安全,千万不能读,后又重新填报志愿,读财校,毕业当了一名会计。他在复习高考的时候,一边在村里小学代课,一边复习,有时竟然昏倒在厕所里,发现时,被别人背去医院;哥哥闲时空了,就帮父亲去田地里挑谷子,他走得比父母快,有时忍不住会对妈妈偷偷地说:“我姨(方言,父亲的意思)走路真是慢,真磨蹭!”大哥说话心直口快,却不想长期干农活人的体力,加之已经是父母中年了 ,哪敢跟他这小伙子比,父亲跟在后面,大哥是没有想到父亲已经听到了,一巴掌打过去,大哥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继续帮着干活了。人世间其实干农活是最累的,特别是双抢的时候, 整日每日每夜地在烈日下辛苦劳作,那种体力不支的情况是常有发生,大哥深知父母做农活的苦。因此,读书格外勤奋,在厕所里昏倒也在所不辞。
他给我们下面五个兄弟姐妹都带了好头,坚持刻苦读书才是唯一改变命运的道理,他爱着我们的每一个家人,从不悲观和有怨言。
在我的记忆中 ,我一生最不能忘记的是,母亲很早起来,煮好了父亲从河里捞的小鱼,“青椒炖小鱼”,用柴火煮得滚泡泡的样子,母亲还炒了一个汉菜,汉菜红色的汤汁还在盘边上。母亲煮的是糯米饭,汉菜的汤汁淋在白色像珍珠一样的糯米饭上,味道和颜色是一流的,母亲是煮给大哥吃,他一大早吃着,是要去参加他们学校的重要考试,不记得是什么考试了,我只记得大哥很快地吃完,母亲千叮嘱万叮嘱,叫他一定要认真。然后大哥就背着书包就出去了,我那时记得也就这么多,应该是我在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记事的开端也就是这顿难忘的饭菜开始的,记得大哥去赶考,天还没有亮,他努力在风中奔跑的样子最帅了!
后来还有一件事情,是听母亲和我说起的,大哥才10岁,我还没有出生,那个时候10岁的小少年,营养的原因,个子并不高。暑假里,他一大早去离我们家很远的一个叫“石浮”的村子捞鱼,他是听村子里人说,那里有人用炸药把那个村子河里鱼全闹开了,大哥天不亮也赶了去,他提着一个竹筐去的,准备回来的时候,他抓到的鱼快有他的个子一样长了,满满的一筐,眼看竹筐提藤快要断了,他吃力地提着,离家还有七八里地,他没有哭,一个人坚强地硬撑着提回来的。
九零年二哥大学毕业分配在咸宁鄂高教书,九四年五月一结婚,父亲喜悦地亲手和木匠师傅一起为二哥打制了一套纯木制的家具,家具在做好的那一天,从我们镇上要运到咸宁市,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大哥硬是请了县里的卡车师傅,来回八个小时的车程,把司机招待好,终于把家具顺利运到了二哥的单位宿舍。我记得我也是跟屁虫一路跟着大哥一起去的。回来请司机师傅喝酒的桌上,我清楚记得大哥对着师傅说:“现在,我大弟也结婚了,真好!来,干一杯---”大哥欢喜的神情充满着十足的幸福感。这些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仍然觉得大哥对我们姊妹的爱,充满着无限的深情。
这些关于大哥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后来我们每一个姊妹的读书、工作、成家,他像一个父亲一样给我们爱和无私的帮助。还有一些都是我看到的和从母亲那里听到的,大哥是我们家兄弟姐妹的榜样,正是他努力、勤奋、有爱、有责任感,才让我们这些下面的弟妹都有一个良好的发展之路,他是我们的一道光,他为我们的这个家开辟了“鲤鱼跳农门”之路,为了走出大山,走出穷困,他给了我们最好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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