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驱车去了浙江乌镇。去看看古镇风貌。母亲一直念叨了很久,她之前游玩过烟雨长廊——西塘古镇,据说很好玩,以至于从乌镇回来的路上还在评价着这两者的差异。“要是我买房子住在这两个中的一个古镇,我要选西塘,相较而言,乌镇的古旧略显陈词滥调,不如西塘繁华,只是一味的做旧,就像过去居住的那样”。原来,在母亲心里,其实她已经有了选择。我们有时确实会怀念过去,但是要是真的单纯回到过去其实是不可能的,我们还是会喜欢繁华现代,但是又追求一些念想,因此,西塘符合要求。这样想来,她倒是为我做了一个很好的介绍,我也要去西塘看看。哈哈,母亲原来也有推销的潜质呢。
在古镇里,母亲念叨很多她过去的事,她说起她的母亲,她有些后悔没有带外婆出来看看,她设想着要是带外婆出来,外婆一定会感触更多,为了验证这句话,她还亲切地模仿着外婆的反应“呀,咿个么,偶哩小辰光个撒个喂…”我知道,其实这也是在说母亲的怀念,也是在说母亲的记忆和属于她的小时候。
于我而言,对于古镇有唯一联系的,也就是以那个当初拆掉的老房子作为的蓝本,并以此加上的想象了。而这大部分模糊的记忆混杂着长辈们的言语口述,大都已经成为一种概念类的回忆了。亭台楼阁,檐角差互;深巷里弄,廊腰缦回。青石板之间嵌着的泥土绿苔,墙角边不知如何长出的一捧新草,水中绿洲河边翠柳桥下青衣,就像是大自然随意挑选着RGB的数值,在这白墙皂瓦中悄悄摆放,常常给人一种误入青葱岁月的错觉。而我站在桥上,迎着风像是见到了母亲口中所说的严寒冬日,霜雪冻河、冰凌垂髫,残雪留在所有的阴影里,给所有的暗淡填上高光。一幅绝美的寒光江南雪景在湖面反射落日余晖并晃了我眼的分秒里陡然一绽,又倏忽覆灭。独留我呆呆地站在原处。
路途被纵横交错的水道弄得起起伏伏,我们迂回在弄堂小巷、短桥长廊,只能按照大致的方向,缓缓领略这河水带给江南古镇最原始的灵韵。门扉半掩,窗牖启合,狭窄的抑或幽深的,移步易景,总觉变换。脚下的青石板泛着似水的光,却不发出声音,好像在等待着自己年老时的竹杖把它敲响。我们沿途路过很多的小店,有的卖着古色古香的小玩意,童年的一把弹弓、一支竹笔、一叶小扇,或者是土灶搭起来的包子铺、馄饨铺,一行四人,每口萝卜丝饼都是一嘴油一嘴儿时回忆,或者是建在水上按照时辰免费表演的武术,花样各异但自有一套傲人的功夫,又或者其他什么,琳琅满目。人很多,但是不算拥挤,倒也能看出小镇的忙碌和古时的风味。
塔下的九重香燃得正旺,七层塔上至三层,游客止步,倒也能俯瞰些许景致。有时,游客止步的牌子倒也能给整个游览过程一点神秘的探求欲和好奇心。正如其中的昭明书院那古旧的书籍,不知经历多少人的翻阅和游览,图书馆里的每个角落,书架上或多或少放置几本书。翻开一本《流光如梦》,讲的是大众文化三十年的热潮,倒也有一番“坐看庭前花开花落”的了然心态,正如这古镇,坐落在这深深浅浅的河水上,经历过三十年、三百年,等到你来看的时候,你依然能听到这流淌着的河水拍打岸边青石的低语,缓缓道来所有的故事。要是在那阳光斜洒的厅堂里翻几本书,时光会消磨得极为迅速,思考太多知道太多,放下之后看起来平常似既往,心却像那堂院后的缸中水一样,内有杂质但也能风雨不惊。
没有过多的稽延,我们好像一直在走,走这交错的石路,走这起落的拱桥,其实心却沉浸在水里,一开始是冷,后来是暖。我们遇过、错过很多人,但是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身上,仔细想来竟记不起什么其他人的任何细节。像极了电影里的聚焦定格分离镜头。
古镇别有一种情怀,它会渲染得极为浅淡,但是却从不疏漏。它把所有的东西都赋予古旧的沉重,我们去吃一碗饺子也能觉出有一种过去时光的仓促感。
味道、气味往往持续很久,久远到它丧失殆尽,却依然保存着极高的辨识性。老旧的放映机咔嗒咔嗒在墙上投影的味道,门口的小黑板上工工正正写着“今日放映《上甘岭》”的粉末味道,大红喜庆的馆藏楼里老旧的结婚证书隔着玻璃罩散发出的略带毛泽东语录的严肃味道,胭脂水粉蛤蜊膏精油皂的味道,售罄的包子屉依然冒着白气和肉香,老式理发店师傅把剃刀在布上快速哗啦所擦出的光亮油腻味道,都沿着街道拾级而下,在码头合混着那浓浓的大河气味流向下一个村庄。
很快就告别这样的乌镇。因为时光的短暂和认识的不全面,所以使得相遇变得极为珍贵,也把有限的回忆浓缩成下次光临的始端。华灯初上的绮丽溶如半月微合的光亮,清晨狗吠的吵叫唤醒半懵半醒的神志。
再来时,应该是四栅皆开了。
有所别离,亦有所重识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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