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荩园的人很多,大概也知道关于荩园的种种:从戴家到李家再到教会的变迁,济宁八大名园之冠的美誉,还有园中流苏、绣球、黄连、菩提、青檀等等几百岁之古的名木奇花,加之亭台水榭,这是一个清幽古朴的“尘世蓬瀛”。
今年4月21日,济宁高级职业学校的周长福老师邀请张九韶老师游览荩园,有幸陪同。另有周老师同事,自小在荩园长大的郭老师讲解,让我对荩园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不知道的荩园
穿过戴庄医院的大门和庭院,我们直接开车进入教堂旁边的小停车场。从教堂北侧的大门进入,便是一个小小的方庭。庭中有神父圣福若瑟手持圣经的塑像,轮廓分明的西方人面孔,配上中规中矩的中式马褂长袍,竟给人十分和谐之感。
庭中两棵古树繁茂葱茏,其中一棵是大家熟悉的桑树,枝叶间青涩的桑葚挂满枝头,有的不知为何早早落在地上。这里曾经是戴家庄园的大门口。中国有句俗语:“前不栽桑,后不植柳,院里不种鬼拍手。”身为文化名人的戴老爷怎么会在大门口栽了一棵桑树呢?大家正疑惑间,经郭老师的讲解才恍然明白,原来,与之相对的另一棵古树是为梓树。《诗经·小雅·小弁》有云:“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桑与梓,父母所种的树木,桑梓,父母所在的地方,是为故乡也。这桑与梓的栽种,不仅是一种文化,也是始建家园的人对后世子孙殷切的叮咛。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故乡。时至如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标有“圣福若瑟故居”的房屋便是戴家的大门过堂。屋内陈设着神父福若瑟居住时的几件简单家具,厚重古朴。令人奇怪的是,过堂前后两个窗户装修考究,却形状不同。向外的一扇窗是方形的,向内的一扇却是圆形的。原来,这是代表着戴家“外方内圆”的家训。进进出出,两扇窗时刻提醒家人出外规规矩矩,回家和和美美。多好的愿望啊!只是,总也没能抵得过家族的败落,时代的变迁。置身其中,看着那方方圆圆依然洁净明亮的窗户,让人不由得顿生世事沧桑之感。
庭院的前面便是天主教教堂。这座教堂看到过多次,如果没有郭老师提醒,仍然没有注意到它的外部是一座中西元素结合的建筑。整体上看,它的结构和门窗都采用西方的哥特式建筑风格,而堂顶却采用了中国特色的小瓦走檐。据说,这是中国唯一的一座中西风格共存的教堂,真是令人意外。
庭院的西面是一个月亮门,门上有清代诗人夏大观所书“游目骋怀”的砖刻匾额。这也是之前来荩园没有注意到的一隅。张老师看到夏大观的名字很是兴奋,他在研究白衣尚书有关事迹时,曾在《济宁州志续志》上见到过此人。我自知知识匮乏,便紧紧跟在老师们身边,仔细听他们交谈,来补充知识的不足。
过月亮门入教堂,再从教堂后门出去,就是后花园了。于是我们便在这方小庭稍作逗留,穿过月亮门,直奔园中盛放的流苏游目骋怀了。
第三次相会
第一次见到流苏是在荩园,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是第一次听说戴庄荩园有流苏,也是第一次知道有流苏这种花,便兴冲冲地跑去。跟着乱哄哄的人流走进园子,在人头攒动中看到那一树的洁白。时节有点晚,花有点老。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也没有失望。
第二次见到流苏也是在荩园,那又是过了好几年之后了。暮春,周末,傍晚。本想出来散步,楼下遇到一位邻居从外面回来,说是去戴庄看流苏了,很美。于是和先生临时决定驱车赶往荩园。一路拥堵。园子里游人正在陆续散去,古树苍苍,老藤曲劲。茂密的叶间零零碎碎的天空,由灰白而晕红而黯淡下去。流苏树前一改上次所见的热闹,倍感冷清,甚至凄凉。还是那一树的洁白。我第一次走近她,于微光中看到那纤细的花瓣,一片片一朵朵堆积成山,堆积成雪,堆积成云团。暮色四合,这一树壮观的洁白越发凸显出来,有沁人心脾的寒意。于是,匆匆退出园子。
今天,荩园,我又来了。此时的荩园,苍翠,安静,清幽。阳光正好,风正好,人正好。跟随几位老师的脚步走进园门,转过几棵古树,一抬头,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叹:“哇,太美了!”
是的,太美了!我们从遮天蔽日的绿色中走来,她却像一朵蘑菇云瞬间在面前炸开,一下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铺天盖地。所有的绿色都自觉退出去了,阳光也自觉退出去了,眼前的舞台上只有她,只能有她,玉叶琼花,如雪,如云,如雾霭流岚。
哦,流苏!我抬起头仰望着你,不舍得错过任何一秒的时光。风吹过,你轻轻地飘摆,在我眼前清婉飞扬。这是圣母玛利亚圣洁的裙摆吗?我走进前触摸着你,指尖轻抚你纤弱细长的十字花瓣,丝滑如玉帛。我踮起脚轻嗅着你,凝神闭目领略你的清香,你娇羞淡雅,是青春女儿的纯真。我怅恨,你来到这里二百多年,如今才看到你的美丽。我欣慰,今天你以最美的姿态等我,一眼千年。
曾经以为“流苏”只是一种丝线做成的配饰,还为此对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给女主起的名字不满。流苏,宝络,女子非要作为配饰的角色出现吗?那时竟不知世间还有着这般美丽的流苏树和流苏花。张爱玲真好,她让流苏姓白,而没有姓黄,姓金。如果那样,就真的如林黛玉叫做林翠花一样的不堪了。
走出园子,恍若又从仙居回到了尘世,精神病医院的楼前熙熙攘攘。透过车窗看那一张张焦虑迷茫的面孔,真想提醒他们到园子里走一走,到流苏面前静静地站一会儿。我想,圣福若瑟当年在这里治病救人,而后这片土地发展成为一所医院,可又是什么时候,演变成精神病医院的呢?许多年来,这株圣洁美丽的流苏,究竟抚慰了多少迷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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