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岁月,好快啊,已是2018冬至。
清晨拉开窗帘,窗外的法国梧桐绿了又黄,还未飞落,如果是一个展晴的冬日,便是最好的赏叶季节。南窗外的银杏此时更是金黄惹目,是这个季节最美的风景。
窗外还有黄腊梅、柿子数、桑葚树,还有爬藤月季,但却已衰落。黄腊梅未入冬雪日,此时兀自沉静酣睡,安享岁月,等待一片白雪皑皑中的绚丽绽放。唯有柿子树上聚集的热闹柿子让人欢喜。楼下花奶奶舍不得摘下,让它们在树上装饰成一道风景,哪怕长尾灰喜鹊飞临树梢啄食,屋内人看得也欣喜嗟叹。
我家住二楼,落地窗外,一年四季风景不断。
要感谢岁月四季的恩馈。春季为我们绽放春花,一株桃树高高耸立,我让小儿爬上去,去嗅嗅春天的味道。花奶奶看到,在她一楼院落里拄着拐杖大声说,小帅哥要小心,帮奶奶摘枝桃花吧,儿子兴而往之。
花奶奶,扬州人,七十多岁,儿女不在身边,只与老伴共同生活。而他的老伴有很严重的哮喘,很少出门。每月总有几日,我在二楼能听到沉重的氧气罐更换摩擦楼梯的声音。花奶奶每日外出必繁衣浅妆,从不随意。她热心开朗,是我们公推的楼长,她责任心非常强,喜欢小孩。除了我家小儿,三楼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她经常在楼下高喊:洋洋,花奶奶做了好吃的了。
桃花谢了不久,楼前一楼的老曹开始翻整他的小菜园,他一直要忙活到秋天葡萄采摘之后。菜园很小,他自己连同相连的小区公共绿地也不过五十平米,但老曹每日里都能找到忙不完的活儿。翻地、除草、播种一丝不苟,他的土地上从来没有一丝杂草。当豆角和南瓜开始蔓爬的时候,他就会用收集来的绳线收拢困扎。小院内有两株蟠桃,四向展开的树枝姿态竟似两个双胞胎一模一样,这都是老曹认真细致的功劳,十几年的相伴和修葺,可以让树枝跟着老曹的心境生长。
微微出汗之后,老曹坐在他的落地阳台里,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菜园,应生出岁月顿悟和朴素生活之美来。随后,拿出自己的京胡,咿呀奏响,他从不哼唱。这丝丝缕缕的京胡声与生机的小菜园交织在一起,听风赏雨,种月耕云,伴飨岁月,终老此生,竟也是醉美的。
进入孟夏时节,楼下的法国梧桐树叶从青绿开始浓绿,也开始稠密起来。我喜欢这个季节的早晨,三三两两的鸟儿早早在窗外啾鸣清唱,声量并不惊扰我的浅睡,偶尔还有孩子们清脆的笑声。我就懒懒的躺在床上享受这一切,进入了席慕蓉的《槭树下的家》臆想。若是兴之所致,也可以六点起床,唤起儿子陪同晨跑。回来的路上可以看到郊区老农清晨刚采摘的蔬菜,翠绿欲滴,新鲜十足。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楼前洒下几片阳光,斑驳陆离,时光悠长。启晨新阳,花间晚照,雪夜梅开,雨后垂露,都是人间最美的风景。就坐在花奶奶在梧桐树下安放的竹椅上,赏半庭风月。不必着急归家,忘记了小区外的嘈杂,坐享静美时光,看草木安静生长,荣枯随缘。
秋天刚过没多久,树叶婆娑,转而冷落飒然。这与盛夏在楼前众筹大锅菜的气氛完全不同,花奶奶置办的大锅菜灶具这时便堆积在苫布下,等待来年再用。大家好像全都黯然神伤了,各家自顾自的忙自己的事情。身上的衣服随着秋雨一层层紧裹起,直到猩红的围巾缠绕在你的脖颈间,在远方的城市里独立寒秋。
我家住二楼,我喜欢窗外的风景,喜欢城外的故事,喜欢流年经世的匆匆,喜欢山长水远的逐梦。
楼下这个秋季的丝瓜不多,而叶子疯狂攀爬生长,浓密地看不到挂果。卷须肆无忌惮地侵占我家阳台的各个角落,甚至打不开窗户,各种昆虫在我窗外低音细唱,唧唧不休。我撩拨开最大一块正方形玻璃外的瓜蔓,让阳光能透进来,其余任其随性发挥,不必惊扰。我喜欢每日阳光下通透发亮的绿叶静静守候窗外。
花奶奶时常在楼下院子里高喊:楼上小王,赶紧摘丝瓜,要不老了。丝瓜落蔓时,我去到花奶奶院里帮忙,若小的院子,安置了假山鱼池,夜晚氧气换水声簌簌临梦,爬藤月季种满了篱笆。忙完临了,花奶奶塞了我几个老丝瓜,她说去掉老皮后,可以是很好的洗碗工具。她还让我摘树上的柿子,高处的够不着,就留给鸟儿吧。 她时常高兴地看着邻居能来她的庭院内外,分享成熟果实,她爽朗地与人大声说笑,她拄着的拐杖时常指向需要采摘的瓜果,甚是欢喜。
小孩子总爱向大人索要东西,而老了,总乐于去分享自己。人年少时,在索取中总忽略了身边的四季风景,而到了无欲无求的老年时,看透人生,开始分享和静坐欣赏了。
落叶空山,年华向晚,人世迢迢,尘烟弥漫。人世不比时光,这四季黄了再绿,荣枯更替,总可在轮回中念念想想。无有岁月可回首,什么也留不住,所以不必争输赢,不必计得失,唯有寻常是真,平凡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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