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霆那天拨通了慧芳的电话。
慧芳没有接,因为这么多年了,每年都会接到伟霆两三个电话。
唏嘘慧芳这么想,既然当时分手时说好不再联系,那就不必通电话了,你愿意打,我不接。伟霆每年打,慧芳每年都不会接。慧芳不接,伟霆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有点奇怪,伟霆每天都要拨三次,坚持了三天,慧芳觉得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事?那就接一下吧。
接通电话,伟霆在那边说:“慧芳,我病了,得了大病,我,我想见你一面。”慧芳先是愣怔了一下,脑子迅速转动:“不会为了见我而耍花招吧?”转念一想,不会吧?都快60岁的人了,还这么神经?慧芳警觉地问:“你不要吓我啊,什么病啊?”
伟霆在那边说:“肝癌,可能是晚期。”嗡的一声,慧芳的头都大了,她马上说:“你不要乱说,见个面也不至于这样。”电话那头传来了伟霆的抽泣声:“是真的。”慧芳觉出了问题的严重,马上安慰他:“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得病,不要胡思狂想啊,我今明天抽空就过去啊。”
慧芳在市区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属于专业技术人才,越老越吃香,近来她工作很忙。
慧芳接完电话,脑子进行着思想斗争,“肯定得去,什么时候去?怎么去呢?”
慧芳的爱人坤鹏脾气暴躁,还小孩脾气,见不得慧芳和男人说话交往,伟霆和慧芳初恋的事他非常清楚,他不会容忍慧芳单独去见伟霆。慧芳想,如果她单独去看望伟霆,坤鹏知道后,肯定会爆发一场家庭战争;但告诉他,他会同意吗?
思量再三,慧芳决定给坤鹏说一声。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怎么着?再说伟霆是肝癌晚期,坤鹏还没个同情心。
当天晚上,慧芳特意早早回家,为坤鹏炒了俩热菜,拌了一个凉菜,拿出两瓶啤酒,和坤鹏对饮一番,坤鹏见这阵势,心里乐开了花:“今天是什么日子?老妹儿,有酒有菜。”
慧芳随口说:“结婚纪念日。”“噢,多少年没有过过了?看我这人,早不记得了。”这就是男人,女人说啥时是结婚纪念日,啥时就是。
坤鹏喝了一瓶半,慧芳喝了半瓶啤酒,坤鹏嫌不过瘾,又拿出上次没喝完的半瓶白酒,自斟自饮。趁着酒兴,慧芳开始引领话题聊天。
“以后我们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这岁数了,还能高兴多少年?身体在走下坡路,谁知道谁得什么病呢?”慧芳说。
“是呀,前两天我那个战友振海,上午还好好的,下午突然心梗就走了,我们得好吃好喝,好好锻炼身体。”
“今天遇见玉凤,她说那个伟霆也得癌症了,好像还是晚期,你说说这人是不是瞎活着呢?”慧芳说。
玉凤和慧芳、伟霆都是中专时期的同班同学,平时慧芳和伟霆的信息都是通过玉凤得知的。
“噢,他病了,什么癌?”坤鹏停住夹菜的筷子,没有抬眼,问道。
“肝癌。”慧芳说着,看着坤鹏的表情,那是没有表情的脸,似乎还有点冷漠。
“玉凤说让我和她一起去看看伟霆,我明天上午正好有空。”
坤鹏默不作声,也不说“好”,也不说“不能去。”举杯连喝了两杯白酒,然后慢悠悠地说:“最好还是不去,你去了他病就好了吗?”
慧芳心里揪紧了一下,有些失望,但还是强装欢笑:“我看吧,玉凤再给我打电话时,我再定。”
多少年了,坤鹏和慧芳之间的说话状态没有变,男的做主、强势,女的服从,软弱。
自从伟霆给慧芳打了那个电话,慧芳答应来看他,他把心思和精神全部寄托在见到慧芳那一面上。
慧芳的影子在伟霆脑海里印刻得太深了,他俩从高中同学再到中专,他喜欢慧芳这种类型的女孩子,聪明、大方,幽默、反应快,他一心一意想让她成为自己的爱人,恋爱三年,真诚地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可是,中专毕业分配的变化,出乎意料,人生轨迹开始分叉,再聚合一起很不容易。
命运给伟霆开了一个大玩笑。自从慧芳毕业分配到临县工作,有了自己的归宿,离开了他。他按父母之命找到金英这样的媳妇,他承认金英是个好媳妇,但他不喜欢这个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太过文静、内向。他和金英结婚,他百般摧残自己,也戏弄婚姻,他用酒精买醉,用玩世不恭对待生活。
初恋的夭折使他象变了一个人一样。都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伟霆说,那是你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真正的刻骨铭心,怎么会那么容易过去呢?
过不了这个坎,在他这里体现得太深了。他得的这个癌症,似乎在意料之外,实际也在意料之中。
多少年来,他的心情没有真正舒展过,总觉得心里压了一块儿石头,酒越喝越多,醉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前几年每当喝醉后,伟霆特别想慧芳时,会不由自主地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对方不接;隔一段时间,他就再打,再打,慧芳还是不接。
直到他这次发病,心里还是忘不了她。在他生命进入倒计时时,还是那么想见到她。
慧芳虽然已答应去看他,但他真不知道慧芳会不会来。心里想见慧芳的愿望,比赶走病魔的愿望还要强烈,他觉得,他是真的想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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