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当知青我学会了抽烟

当知青我学会了抽烟

作者: 乔延宾 | 来源:发表于2018-03-08 10:32 被阅读110次

            抽烟,与喝酒一样,是在当知青时学会的。

          1970年春节过后,农历正月初二傍晚,突然接到生产大队的通知,紧急集合!要去执行一个重要的政治任务。什么任务?大队民兵连长毕书章告诉我们,保密,不要多问,到时候就知道了。作为回乡知青,我也是一名"基干民兵",沒有多问,很快穿好棉大衣,按要求带上干粮,晚8点到大队部集合,随即赶往一所小学校。

        这所小学,是当时全县最好的小学,自1966年文革开始后,师生停课,我们整装待命的一个教室里,窗户上的玻璃荡然无存,凛冽的寒风从窗外吹入,室内温度仅有零下五、六度左右,虽然穿着棉衣,仍瑟瑟发抖,每个人都蜷作一团,紧紧地靠在教室的墙上并紧紧依偎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寒风的侵袭。

          1969年下乡以来,特别是中苏珍宝島之战以后,国际形势日益紧张,在这个边远的小县城,似乎也能闻得着战火的硝烟味。这个小县,东西、南北两条重要公路在这里交集,贯通齐鲁燕赵的"七.一大桥"横跨卫运河,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每逢军队调度或中央的通讯传达,基干民兵都会临时执行紧急政治任务,所以也就司空见惯了,但这一次有些特别,晚上8点集合,一直到深夜12点还在集合待命。一开始人们还聊着家常、啦着呱,沒有睡意,但渐渐地有的民兵打起了呼噜入睡了,我却睡不着,因为从小有个毛病,换到一个生地方常常失眠,一时间,其他人身上油腻味、汗臭味乃至脚臭味,再加上一些睡不着抽着自制烟叶卷成的"大炮"冒出的烟味,呛得我更难以打盹。那年月时兴"斗私批修","灵魂深处闹革命",想到这些,我暗暗批判起自己一一毛主席说,农民手上有老茧,脚上有牛屎,但他们却是最纯朴、最干净的人,而我这种思想,分明是小知识分子思想里的"小资情调",与贫下中农格格不入。想到这里,我也慢慢在寒风刺骨的环境中打起瞌睡。

          在梦中,一位长我几岁的民兵拍醒了我,他说:"延宾,你別睡着了,这兒冷,睡着容易感冒。"但我依然把头埋在胸前的大衣里,不肯醒来,他又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醒醒,瞌睡了卷根"大炮"吸,就不困了。"我睁开双眼,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一指多宽的纸条,又拿出一个铁制的盒子:"卷根烟吸!"

          在此之前,一直长到19岁,我从沒抽过烟,这次听他说让我抽烟,我连忙摆摆手说:"我不会。"紧接着,我又回赠他一句:"毛主席让我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却让我学抽烟。"他又说:"毛主席也沒说知识青年不能学抽烟呀!"我咧嘴一笑,他把烟纸递给我,我拿起那长长的纸条,捏起一小撮烟末,学着他的样子卷了起来,待到烟卷合拢后,我一只手拿着烟卷,右手拧着烟卷大头一边,却怎么也卷不住,他嘴一撇说:"真笨,连卷烟也不会!"我反唇相讥:"你斗大的字,能识几布袋?"他又重弹老调一一"大学生,大学生,干啥啥不中。叫你掏大糞,你说臭哄哄。麦苗韭菜也分不清!"说到这,睡意全消,之后他亲手卷了一支"大炮",递给我点上,在明灭之间,我抽上这支土烟,还沒吸上两口,早已呛得咳嗽不已,眼泪都流了下来。神奇的很,这当兒,不仅睡意全无,而且倍加精神,谁知从此后,却一发而不可收,成了40多年的老烟民。

          凌晨4点,忽然传达命令:"出发!前往中马固。"外面漆黑一片,北风呼啸,许多同伴勒了勒拴在腰上的绳子,在夜色中向北方疾行。中马固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大概仅有七、八百口人,很多人姓乔,是我的祖上1403年从山西迁民的移居地,幼年曾到这里祭过祖坟,临到村边的一个路口,带队的人才说出到这个村执行的任务是"大搜查",这是全国统一的行动,搜查范围是查地、富分子的变天账,私藏土地改革前的房屋与土地文契,以及枪械武器等,一时间一种紧张气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我们刚敲开一户人家的街门,后面就紧跟而进了一群带枪的民兵,封锁了大门,有的则跳上屋顶,黑暗中听得出哗啦哗啦拉枪栓的声音。

          这户人家中只有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开完门后刚穿完衣服,头上花白的头发还有些散乱,她颤抖着的手往脑后的发髻上插发卡,从问话中得知老人的丈夫已在几年前去世,仅有的一个兒子,已作40多岁,尚未婚娶,几年前孤身一人到东北谋生,家庭出身是地主,但在其家中仅看到,房屋北端有一盘土炕,旁边有一个土灶,一个风箱,灶台上仅有一盏油灯,因天明就是正月初三,是上坟的日子,所以,一个破旧的两屉桌上放着一个小柳条篮子,里边放着一碗饺子,一叠烧纸,一双筷子和一把香,可能是老人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的。几位民兵上下翻了翻这个小篮子报告说:"沒发现別的东西。"于是转而掀起土炕上的打满补丁的旧褥子,发现几封信,一位民兵像有重大发现似的一封封看信,这几封信是老人的兒子从东北寄给母亲的,一位民兵磕磕巴巴地念着一封来信,我记得开头几句话:"母亲大人,勿念。兒在黑龙江,一切均好。饭能吃饱,有棉衣穿。兒惟一挂念的是母亲年事已高,仍一人在家,无人照顾,放心不下……"我是一个嘴厉害而心软的人,此情此景,看在眼里,竟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走出老太太的家门,心中很不是滋味,此时在返回县城的路上,默不作声,第一次主动请求同伴,要卷一支烟抽,烟抽在嘴上,呛得我连连咳嗽,仍浑然不觉。

          往事如一缕轻烟,飘飘渺渺,时而浮现。我还记得当知青的日子,我在每晚的"学习班"上为乡亲们读《毛选》、读报纸的情景。白天,"战天斗地",从事生产劳动;晚上,以生产小队为单位,坐在贫下中农的炕头上,一屋子人听我念《毛选》、读《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两报一刊社论,常常到深夜,即"促生产"首先要"抓革命"。夜夜如此,难免犯瞌睡,为了振作精神,一次我突发奇想一一何不买一盒香烟,困倦时抽上一支,以解困乏?

     

    当知青我学会了抽烟

          1970年12月的一天,我来到县城老街一家在旧时叫作"庆昌铺"的供销社门市,一位胖胖的老头接待了我,他姓崔(因此这个门市也叫"老崔铺"),问我:"买点啥?"我当时才20岁,腼腆地说:"我想买盒烟。"于是我在摆放香烟的货架前转来转去,最后选中一盒"光荣牌"香烟。那时农村社员大多抽自制的卷烟,少数人还抽"大烟袋",既使一部分人抽香烟,也是几分钱一盒,顶多是一角多钱一盒的,我之所以选择"光荣牌"香烟,是"小资情调"的面子在作怪,这种香烟,时价三角六分钱,上海产,属于高档香烟。三角六分钱,当时能买三斤酱油或醋,能买七个鸡蛋、五、六斤盐,但我咬了咬牙:"买!"那天晚上,我给贫下中农读报读困了,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抽起来,一圈一圈的烟雾缭绕在屋子上空。这时一位穿着中山装,头裹羊肚子手巾名叫张振海的大爷传给我一个用卷烟纸写下的纸条传给我,上写:"延宾,请给我一支洋烟抽。"于是我抽出一支传给他,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向我要"洋烟"抽,不一会,一盒香烟所剩无几,"学习班上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40多年后的今天回忆起那段知青岁月,仍感慨万端,在我3年的知青生涯中,贫下中农教会我种地,教会我吃苦,教给我做人,也教会我喝酒,教会我抽烟,是他们陪伴我度过那个难忘的年代。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当知青我学会了抽烟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tfwef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