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榻在南京火车站附近的中央门,这一带的道路名称都具有鲜明的政治性和时代性。比如,蟠龙路,一听便知是建国后的新地标,取自毛选“虎踞龙蟠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像几乎所有的郊区大学城一样,依托基础设施兴起,站台星罗棋布,坐车也十分方便的,但是考虑到行李辎重,还是驾驶我的宝驴上路了。
常见的快餐店,必胜客欢乐餐厅,肯德基,麦当劳,六一儿童套餐随便吃。不愿意的话,走到高架辅路周边的小巷里,虽然环境不算整洁,低矮的老车库全部改建成了小吃门面,兰州拉面,安庆馄饨,黄焖鸡米饭,各式小炒之类也是任你挑选。本地人家的店面里,南京特色,筷子都是挺长的,用来吃跳面。外地人开的店面,就难免会有火辣辣的口感。一般过饭店,店面里还是满座的,鞍马劳顿的旅人,饥肠辘辘中一勺辣椒油,调和了几乎所有的胃口,店里殷勤的豆腐西施,向我们推荐这个,询问那个,这个季节,东北大板也是随处可见的标配。
傍晚饭点,出门觅食。穿过一片老住宅区的车库,民宅中见一所“佳音宾馆”,红底黄色黑体大字,大门虚掩,里面是白色瓷砖贴得齐整整的院落,环境还不错,看着是一所民宿了。听闻叫喊,一个三十左右的大胖妇人,圆脸盘,一头油亮亮的长发,一袭青黑色的纱裙,出来招呼,普通话也不带南京口音,就引到屋后面的宿舍楼里看房间。约莫两三分钟,一径狭窄的水泥路,一边是老式开合式绿玻璃的写字楼,有不少窗格都是打破虚掩的,显然早已弃置;一边是灰蒙蒙的单元楼,满是青苔的楼道拾级而上,打开一扇铁皮钉好的木门,里边一室一卫,连放了三张单人床,雪白的床单枕套,衬托着蓝色的壁纸,加上天色已晚,好像置身在废弃厂房的中央地带,一个无人问津的小黑屋。一晚上三个人齐了的话,只消二三十块钱就打法了。我嗫嚅着没发话,看她把门锁了,听她喋喋不休介绍,这里是原来的列车员职工宿舍,别看房子老旧,寸土寸金呢,我姑妈的房,四万一平,我租来打点经营的……所幸我走在她前边,她在背后嘴巴也一直没歇着。经过那栋风中都担心玻璃吹落的写字楼,我快走了几步。瞥见另一侧单元楼墙体上,有黑色油漆拓印的火车站标识和字样,几步一个,丝毫不差。出到巷口,绿色的铁皮上印写着“铁油巷”。这块所谓寸土寸金却无人居住的老住宅区,与巷外早已车水马龙的立交和商城对比起来,显然是要重新规划的。当年的绿皮火车早已尘封于记忆,那里曾经住过的人们也不知去向,只留下这些破窗漏瓦,依稀的生活痕迹,还有这无数仍徘徊不知所终的青春。
我最终没停留在那里,归去路上,在街心转盘处,徒转了一周才摸到正确的方向。我还记得小时候南京城那个特别高大而宽敞的城市公交车,还有飘落的梧桐叶间一路的风尘仆仆,我想起那时候陌生来往的行人,而今都变成我身边飞驰而过、五光十色的车辆。三牌楼的雪,秦淮的灯,还有玄武的桨,只留下匆匆一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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