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梦

耳边开始传来铃铛的声音，仿佛秀美小腿带着铃铛跑动时的震颤，仿佛手持铜铃晃动时的孤注一掷。源起不明朦朦胧胧，也许是招魂者的虔诚祈求，也许是祭祀者的疯狂做法。四周偶尔闪过靛蓝的色调，转瞬即逝的停留终究形不成大片的蔚蓝，只剩下忽明忽暗的影影绰绰，无从分辨眼前这片空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你就这么静静向前摸索，双脚没有触感，不分西东，难辨上下。偶尔闪过的蓝色光带仿佛海浪一般不断把你向前推去。“啊！”右手握拳全力向下砸了下去，入手处却是柔软的触感，双眼瞬间睁开，看到的是透着淡淡光亮的天花板。

你慢慢坐起身揉着眉头，还在回忆自己到底为什么挥拳，脑海中却什么踪迹都没有。你最近睡觉有时候会一脚踏空，从高处摔下来，然后一哆嗦醒了。第一次去面试的公司，你却感觉似曾相识。刚认识的街边路人，当和他说话时候的一瞬间，总觉得你从前说过这些话，现在如同回放般重复第二遍。甚至，你梦醒后偶尔记得的场景，竟然会在现实出现。每次梦醒，都伴随着一身冷汗，还有深深的惶恐。

熟练的洗漱穿戴，五分钟后准时赶到公交车站，这里早已围满了人，每个人都面朝车来的方向统一站立。看到来车不是自己在等的便开始骂骂咧咧，终于等到车后便扶着把手开始假寐。你随着人流靠着墙壁开始驶向公司，四周无比的踏实，或是坚硬或是柔软，他干脆也闭上眼睛，随着车辆的起伏摇摇晃晃前进着。

这条道路开始越走越宽，一些事物开始出现在视线两旁。蓝色的氤氲中，发现一个椭圆形的玻璃容器，那变得更加晶莹的蓝色，无不经历了玻璃的加成。容器中有一团黑色的影子，不断飘舞，这片空间，它是更加恣意妄为的存在，蓝色偶尔闪过，它的身影偶尔会投射向远处的墙壁，仿佛一团无限夸张的生命。你的视线无法更远，但却始终觉得黑暗中的某个角落，有人在注视着你。

玻璃中为什么没有金鱼，当你这么想着的时候，墙壁上呼风唤雨姿态的影子瞬间消失不见，一条蓝色的金鱼出现在容器中，鱼鳃慢慢张合，嘴巴有规律的吐息着，你却一直看着它的眼睛，那对瞳孔，仿佛仅仅是皮肤上的一副图案，不会转动，不会注视，甚至瞳孔中，都看不到那个正在观察的自己。

这条金鱼不断变换，你一直盯着它的瞳孔，渐渐焦躁，终于，你打碎了容器，看着嵌在手上的玻璃碎渣，发现世界变得光亮，脚下是水泥地，旁边是一颗梨树，而眼前，是一个被打碎玻璃的窗户，绿色的油漆被晒得爆裂，而自己的膝盖上也是碎渣，你回想了起来，被父母锁在家中的你，打碎了窗户逃出来。

你看着玻璃渣混着鲜血在你的手掌消失，这双手越变越小，忽然环抱住了一个柔软的脖子，那是一个卷发的女子，有着温柔的笑容，一只更加温暖的手掌正在轻拍你的后背。你转身去看，发现那只手还握着一只小手，顺着小手看过去，你和她站在雪地里，一丝明灭不定的火星在闪动，你知道，她在抽烟。

整个脑袋仿佛要碰到胸脯，你猛然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你睁不开眼。抹去脑门的汗珠，你再次随着人流下车向前走去。雨后的路面布满积水，有的水坑仿佛镜面，你从人群中抽离出来拐上前去，看着水面的倒影，却看不到自己。

雨水是世界的第二面镜子，你蹲下身子弯下腰，看到了雨水中另一个世界，高楼林立，街边郁郁葱葱，奇怪的是没有一个行人。你直起腰看向前方，依旧是行色匆匆的上班大潮，莫名笑出声。弯下腰又直起腰，感叹着这神奇的两个世界，蓦地，你浑身一机灵，打着冷颤在雨水中看到了自己，他和你一样的表情，吃惊，瞳孔放大，注视着你，但是喉结却在缓慢震颤，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你不知他在讲什么，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看到了即将超时的上班打卡时间。

你猛的站起身，不顾突然的头晕目眩，踩过水面，跑向公司。水面上的涟漪缓缓回收，渐渐消失，宛如一口潭，漆黑的深不见底。

你感觉自己用肩扛用手推着时针，让这一天得以运转，但是好像真的只是转了一个圈，并没有前行一步。下班的路上再次看到路面的积水，你喘着气蹲下来，看到水中灿烂的灯光，但是弯下腰后，却什么都看不到了。试探了两三次，你站起身，再次站上归家的旅途。

当你再次闭上双眼，只剩下纯粹的黑色，仿佛成为了永恒，永恒的死寂，却没有了可以打破黑暗的那束光。清晨你醒来，怅然所失，望着窗外的阳光，还未回想，便继续自己的五分钟旅程，继续去转动这一天的时针。

蓝色的光晕流转，不断变换成不同的形状，偶尔会是一只直立的猴子，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脑后有一圈光轮，它就这么静静的开始龟裂，化为尘沙飘去。偶尔会是一个脚踩风火轮的孩童，绫缎飘舞，手持长枪，却也是闭着双眼，开始化为乌有。蓝色的光晕最后化为一个奔跑的孩童，满脸汗水却一直看着前方，马上就要冲过终点线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化为碎片四散飞去，一瞬间只留下黑色的空洞，蓝色的光晕无影无踪。

深夜里，孩子趴在枕头上流着口水，窗外光亮照射进来，墙壁上出现一个在空中自由翱翔的飞人，随着月亮的升上半空，飞人越来越大，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身影越来越像睡梦中的孩童。枕头的另一头，母亲看着墙壁上的光影慢慢低下了头，拉上了窗帘，屋内变得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