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敲门声。
我从猫眼里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她大概也看见了猫眼里的影子闪动,说道:“不好意思,请开门!”
我思考了一秒如何解释自己的存在,转念又觉得我区区小人物的“死亡”不可能人尽皆知;况且公司已经隐瞒了我的死亡,那估计我还算是“活着的”。有一瞬间我觉得那人是藏,出于愚蠢的自负,我打开了门。
“你好,我叫颜里。很抱歉打扰你。我想向你询问些事,可以吗?”
会诚实地自报家门的人向来令我喜欢。我信任命,便请她进来。“我叫江杳。”我道。
“近来发生的一些怪事,你应该略有耳闻。”开门见山。
我猜测她说的是关于电梯意外坠毁的事。她怎么会如此精确地找到我?“为什么找到我。”
“话就直说吧。这是命指引我做的事,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可能我需要完成命中注定的什么事吧。我只是跟着命的指示罢了。代价是不能发笑,这一点请你原谅。”
的确,从刚才进来到现在,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扑克脸。我交代了我的命以及代价。
“我所说的怪事,是一些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或说死亡。目前就我所知:知名的工程师池若先生被神秘人劫持而失踪;拥有占卜能力的秋湫,近一段时间失踪了;上月16日,池若先生所在的公司电梯坠毁,我觉得情况不止是报纸上报道得那么简单:毕竟电梯因横向移动而坠落的事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不知你还知道些什么。”
“秋湫我不大了解,我不过去她那里做过一次占卜,了解到我的命和代价。池若,我所了解得不比你多,大概知道神秘人自称K先生。而16日的事——你可信超能力。”
“信。身边有这样的人。”颜里答得迅速。
“那很好。上月16日在电梯中的人是我,受K先生的指示独自来到办公大楼,并被一些持枪壮汉挟持进入电梯,后被一位男子解救,他使电梯横向移动造成坠毁。在某种意义上我死了。但据那位男子所说,因为对现世有深深的执念,我死而复生。”
“也许是你尚未成为伟大的人。命这事儿可说不准。”
“我不能推断你为何对这些事感兴趣——其实我并不想追究这事儿。”我抱歉地笑了笑,“我很信命。我觉得有些事该来的一定会来,不管有没有为之做出努力,命中注定的下一页永远会适时翻开。我二十四岁了,虽不算聪明,这点人生经验还是有的。”
她很勉强地运动着脸颊的肌肉,可能是想笑吧。“是啊,就是这样。知道了命的人会感觉未来都已是既定的,便不想为之努力;不知道命的人感觉前途渺茫而曲折,努力都是徒劳。都是人的惰性吧。但我想命不是这样的。像你说的,命的确有确凿的下一页的内容,不过不尽力做事,下一页永远不会翻开。把时间拉长,把宇宙缩小,我们现在在做的事一定是早就预定好的,我们接下来会做的事一定是命中注定的,但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们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我跟随着命的指示做事,不过就想多翻几页,看看命为我安排的结局如何。”
我笑笑。
“你认识池若。”她道。
我有些不能分辨这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不过无所谓,我作肯定回答。
“有联系方式吗?”
我略做停顿。“钥匙,池若家的钥匙。可以带你去看看。”池若是半年前失踪的。我去过一两回,怀念他留下的物品。
我进屋,在熟悉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把钥匙,它还是印象里毫无特点的样子。我把钥匙塞进包里。
我们走路,不太远,走得也不急,十来分钟。阳光在这种较凉的季节里显得很温和,光线却有些炫目,我低头看着路。风凉,在耳畔呼呼作响,把湖泊吹得起了波澜。分享池若的事令我快乐,这几个月来“池若”在我耳边除了“知名工程师”就是“被神秘人挟持”之类的消息。他自有他可爱之处。颜里对他感兴趣也许较大原因是因为命的指示,但这无所谓,我可能是苦于闭锁在家中无人交流导致我十分渴望“输出”吧。我悄悄瞥颜里的侧颜,她长得相当英气,我总能从她没有笑容的脸上察觉到一丝笑意,或许是此刻的我心情不错吧。
“池若是著名的工程师。他为什么会把家里的钥匙给你?”颜里忽然问道。
“他被K的人带走之前,把钥匙塞给了我。”他没说话,我也没问,好像就是在做一件必须做的事。
颜里大概意识到我的答非所问,没再问这方面的事。之后胡诌了几句。我想如果颜里是个普通的女孩,应该可以是健谈而可爱的样子吧。命还真是公平啊!
后来问到了最近喜欢听的音乐。
“《夜色》。”我笑道,“玉置浩二的。以后若是有闲钱,我会想买他的专辑。”脑中仿佛一个隐藏的播放键被按下了,有音乐在唱,是玉置浩二低沉轻松的声音,尾音仍在回响:“あなたがいるから…”
她道:“我注意到你的家里陈放着一把价格不菲的青铜器。”
“池若啊,他知道我喜欢。”
“还有玉色的棋盘。”
“一样。”我笑,心中暗叹眼前这位女子惊人的观察力。
她眯起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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