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失眠不得已的熬夜,仅有的几次熬夜经历几乎都是赶路,赶飞机或赶火车。 火车提前30分钟进站,隔着秦岭,温度相差甚是悬殊,出了车门一股热烘烘的气流扑面而来,却还不如盛夏那般酷热,初冬刚生起火炉时心理舒适身体却微热的感觉。高矮胖瘦不等的男人们照例堵在出站口,“机场、机场马上走”!稍有停顿便来拖你的行李箱。晚饭没吃,双膝酸痒,便头也不抬地直奔车站对面一排夜宵摊而去。
一个包子摊、两家麻辣烫、三个面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三个面摊的菠菜面都已卖完,便要了一碗汇通面,据说是由于汇通十字的最好吃,因而一碗普通的干拌面便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遍布于城市的每一处夜宵摊档。面是扯出来的,甚是筋道,但浇头太咸,菠菜太烂,昏暗的灯光下还吃出了韭菜。果然防不胜防,躲得了蒜却没防着韭菜。人们总是体贴地劝今天吃点素的,然后上一盘韭菜包子。
吃完面同车下的人已经全部散尽,车站空荡荡的,只有一簇聚在一起谝椽的各路司机。刚过了马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就迎上来问“去机场吗”,一辆黑车,念头一闪,还是应承了,于是箱子被放进后备箱,等下一趟火车的乘客拼车去机场。关于黑车的各种传闻新闻一帧帧浮起来,几次想拿出箱子换个出租,却见男人不停刷手机,语音不时播着“您有新的订单”。再者下趟车总还会有去机场的,也便鼓着勇气等。不成想下趟车下车的人更少,几分钟就被紧靠出口的几辆出租拉完了。最终还是作为唯一的乘客去机场,不大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并没有那么糟糕。
上一次夜半赶车还是法院的传唤,飞机午夜才到,赶凌晨火车赴次日一早的传唤,时值凛冬,站前广场挨着的十字路口只有三家摊档,一家包子、一家面摊、一家麻辣烫。三个人要了一碗菠菜面,一份麻辣烫,没有韭菜,只留下寒冷中一缕温热的回忆。困顿久了,慢慢不再记得世事平常的样貌,似乎生来就是如此,昏暗的灯光、逼仄的房间、漆黑的道路,却不得不拼了命一步步充满恐惧地走,甚至不知道是在前行还是逃亡。
不眠的夜比同等时长的白天要漫长得多。眼睛在看一本小说,一只狗的一生以及狗眼看到的人世欢乐和苦痛,心却在各种杂乱无章的幻象中穿梭。除夕夜窗外噼里啪啦的爆竹不断炸响,眼前凝固的却只有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还被虫蛀的椽子,从左到右二十一双一,从右到左二十一双一,四十三根椽子撑起的房间似乎永远没有声响,只有母亲讲过的故事在每一个夜里鬼魅般回荡在空荡荡的昏暗的屋子。千万不要打开窗户,坏人会从窗户里绑住你的手,再把你拐走卖掉。
多少年以后,还有人感叹说当年你真是出尽风头。只在心里微微叹气,到底是谁像烟花一样在人们的眼中绚烂过一刹那,又是谁在漫无边际的暗夜中苦苦挣扎,只为了和大多数人一样。那些过目不忘的英语课文,那些四面八方探看的眼神,那些虚妄的荣耀和苦痛,总像这似乎永远不会亮的夜,无边无际又无从触摸。
一只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是很多人都活不到的长寿。大约狗从来不会失眠吧,大约夜的背后的确藏着一个真相亦或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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