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篝火越远，夜里没有月光的长滩越是有一种深沉的白，仿佛它并不是被黑夜所笼罩，反而是因为有了它，夜才显得如此静谧。
即便这静谧里有海风阵阵，有浪声隐隐。
我和如花沿着长滩信步而行，踩着松软的滩地，步子不自觉地散漫着，探索着。
而在那被我们远离的狂欢里，隐约间传来有人唱起的歌。
月亮躲在了云后，对于看不到月亮的人来说，月亮是否真实存在，并没有区别，如花说。
我笑：可是科学家说，潮起潮落是与月亮有着密切的关系的，虽然看不到月亮，但潮水的涨落依然证明月亮的真实存在。
如花也笑：以前，没有人知道月的亮或者不亮与太阳有关，也没人知道月亮是个球，现在，虽然人们知道了月亮对我们的作用越来越多，但是，有多少人看到潮起或者潮落时，会想到月亮？人们更多的都是在黑夜里，想要月光时，才会想起。
我说：嗯，也很少有人看到月亮时想伸手摸一摸它是否真实存在。
如花又问：摸到的，就是真实存在？
我摸到如花的手，笑：这不是很真实么？
如花的手微微回握，也笑：那也只是我的手真实。
我说：若是你让我亲一下嘴，那你的嘴也真实了。
如花继续笑：嗯，你让我踹一脚，我的腿也真实。
说话间，特意落后一步的如花结结实实地踹了我一脚。
我没有躲，也没有因此而松开如花的手，只是站稳了笑：我就应该亲了你再说的，被踹的这一脚就不亏了。
如花松开了我的手，十指交叉，向前推了一个懒腰，身形越过我的肩侧：是啊，可是你没有，因为你并不是真的想要亲我，而我则是真的要踹你一脚，所以事实是，你被我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而你想要的亲我一嘴，只是说说而已，这就很真实。
我那突然被松动的手感受着一种真实的失落，指缝间，有风流过，有温度在流逝，也有些僵的感觉，卡在了指节处，这所有的感觉都是那样的真实。
我跟上如花的脚步，笑：这确实很真实，少不经事时，有青涩的真实，经的事多了，又只剩下苦涩的真实。
如花的一段话将我问住：你我之间又经了多少事？我们只是说了些对话，生活却溜走了，结果你有你的生活，而我，也有我的生活。
短暂的沉默之后，伸完懒腰的如花，回手到身侧抓到了我的手，感觉到了我手里的僵，自然而然地揉捏了起来：刚才我们不是在说月亮么，你想，月亮有时只是一个会发光的盘子，我们只需去感受她的温柔，除此以外的所有所谓的真实，我们应该把它们全都还给科学家，那是科学家们想要探索宇宙的真实，不是我们手牵手的真实。
我笑，被揉得不再那么僵的手也轻轻回捏着如花的手：可是，现在月亮不是躲在了云的后面么。
如花说：嗯，即便她躲在了云后，但在我们的心里，她只是被浮云遮了我们的望眼，她永远都是一个会发光的，浪漫的盘子，她与潮汐无关，与地球的牵引无关，在我们的浪漫情怀里，太阳不照她，她也发亮，她想亮就亮，她想亮蛾眉就亮蛾眉，想亮满月就亮满月，她并不是一个堆满陨石坑的荒漠卫星。
我终于渐渐听出了如花的意思，笑：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向石头人开放我的书房？
如花笑：是的，你把木头人送给了石头人，没必要把自己的故事也送给他。这就好比，一个男人把月亮摘下来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没必要把科学家也送给，呸，没必要把科学知识也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会很矛盾，不是么，浪漫和真实要保持距离。
我点点头：是我对故事的收尾急了些，我最初的想法是，向石头人开放我的书房，相当于将我几十年的功力一下子传给石头人，那么石头人就从格局上对我们的圈子有个整体的了解，那么木头人的归宿就更加稳妥些，从情节发展的角度来看，这样确实有些适得其反了，因为我的参与，石头人将不是真实的石头人，木头人也不真实了。
所以，你是不是故意的？如花突然问，语气里带着戏谑：你是不是还在吃醋，故意搞破坏，拆散他们？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想完结这个故事？
我笑：按照某种浪漫的说法，你说，现在是月亮躲在了云后呢，还是云把月亮藏在了身后呢？
如花有意避开了回答：那你得去问问哲学家了。
我笑：说到哲学家，我向石头人推荐了那本《空心菜有没有心》。
如花的手突然有了一股温暖的软意，只见她喃喃地说道：如果因为空心菜的心是空的而叫它空心菜，那它还是有心的，只是心空了而已，既然心是空的，那不就是没有心了么？
是的，如花口中喃喃的这段话是大个子在思辨训练时经常絮叨的。
在开发木头人的思辨时，我依然使用训练大个子时的那套拙劣的方法。
我紧握着如花的手：其实到最后，无论大个子还是木头人，都只会在心里绕圈子，不会发现空才是出口。
如花笑：因为心才真实嘛。
我也笑：空也真实啊。
菜更真实，如花笑。
我说：你不吃饭菜都能长生，菜怎么真实了。
如花突然收起了笑：菜还是真实的，只是我的长生不真实。
我也不敢笑了，不应该在这样的情况下提长生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长生不真实么？如花问。
我叹了口气。
如花喃喃道：因为有人不肯与我一起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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