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声音有些颤抖。
酒馆里,人来人往,他们坐在唯一一张在角落里靠着窗的酒桌旁。
风尘仆仆的男人,自顾自的一口喝下一杯烈酒。
而后抬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牵动嘴角望着她微笑。
“我叫......”
1
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从来没有说过。
面对着谁他都只是说,我只是个旅人,然后微笑。没有人面对他那样的微笑,还可以继续问下去。
那个微笑里藏着太多东西,他的眸子漆黑如墨,让人望着望着就容易陷进去。倒不是陷入爱意里,就是让人有一种陷入了一个泥潭的感觉,让人窒息。
他行遍了千万里路,听了万千故事,于是他的眸子越发的深,微笑也越发平淡如水。
喝酒的时候,有人搭话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说上两句,说了一会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若有所思的停下,微笑的示意,点到为止。
像是个鬼魂一样,游荡在这世界上,很多人都见过他,可没有人认识他。
2
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他也记不太清了,像是过了很多年,又像是就发生在昨天。
在以前他的记性也没有这么差,不过还好他也并不是很在意。
脑海中有那么几个片段,若隐若现,像真的又像是假的。
于是在深夜里,就着月光,回味那些片段,话语。偶尔会怀疑自己,这是否是自己所经历的。
可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在梦里,那些所谓往事依然挥之不去,他像是又看了一遍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却无从下手。
“如若这样她能真的开心,那么其他的所有事情就都不重要了。”他每次都这么说着。
一边说,一边收拾着自己的情绪,藏在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藏的越多就越深,到最后像是一个黑洞一般。让人看不穿他的眼神。
“那你可真是没什么脾气阿。以一个为了对方开心快乐而目的的爱。甚至可以不考虑自己的感受?”年轻的酒馆老板有些微醺,看着眼前这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真是让他百感交集。
“我爱她么?”
酒馆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特么又不是你,我哪知道爱不爱。”
“我是想说,我这样做算是爱么?”他也抬起头,神情眉眼仿佛根本就没有喝醉过。
“我不知道你,不过我觉得爱这个东西吧,挺简单的,无非就是你愿意在对方身上消耗更多的时间,你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她,这就是爱。如果对方也如此对你,那就是上上签,一切就都是美满的结局,当然你要知道这上上签,跟中彩票没啥区别。”酒馆老板顿了顿,“更多的情侣中,情感的配比都是不平衡的,按你所说,你是这样的,而我,也是如此。”
酒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摇晃着酒杯,冰块在酒杯里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们两人都不说话。
“我去调杯酒。”老板撑着桌子起身,身了个懒腰。“要我说啊,你那个什么只要她开心,一切就都可以的做法或者说态度。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罢了,我觉得那根本算不上爱。”
见他不说话,老板一边调酒一边自顾自的说:“世界上哪有爱一个人还要放手这种道理?要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人类早就灭亡了。”
“给,Manhattan”
他喝了一口,而后晃晃悠悠的起身,还没等老板开口,他便说着:“钱压在酒杯下面,不用找了。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朋友,我想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而后走出酒馆。
“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怪人,爱这个东西,要真那么简单就好了。”老板抓起那杯年轻人喝过一口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还真是有点刺激呢。”
3
一切都太像梦了。
他从未想过他的生活可以拥有这样的色彩。即使很灰暗,可那点点星光,足以让他为之感动。
他这个人很固执,把自己关起来太久了,虽然变得迟钝了,可他还是在偶然间冷静下来。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太过乐观。
这样可以在梦醒的某天,少一点难过,可以骗自己说,这本就是个早就料到的结果而已。
然后对着镜子,捏着自己的脸,摆出微笑的表情,让眼泪掉下来的时候,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想到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有照镜子了,可他看着那被天狗一口口吃掉的月亮的时候,漆黑的眸子映着月光,面无表情,之后泪如雨下。
他没有镜子可以看看自己,
也不会知道在没人的夜晚,他面无表情的哭着,
到底有多狼狈难堪。
4
“没事,我等你。”他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停下了脚步。
很普通的一句话,可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却从没有人跟他说过。
深夜的巷子里,一阵风吹过,他紧了紧衣服,没有回复。小跑着回家了。
他无数次的回想那个夜晚,可记忆的点却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就只剩下那普普通通的三个字。
“我等你。”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跟她聊到深夜,从兴趣爱好聊到感情经历,躺在床上,眼神清澈,没有困意。夜浓的像是墨在水中晕染开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屏幕小小的亮光映着他的脸,除此之外,静谧无声。
那是他们的开始。
除了他们,没人知道前因和后果。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有两颗心,在深夜里犹豫着,胆怯着,试探着,靠近着。不计后果也不计得失。
可他心里明白,他是有所隐瞒的,隐瞒了一件,关乎他一辈子的事情。
5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好害怕,我梦到你不要我了,很无情的把我删掉了。”她带着哭腔发来了这段语音。
他有些手足无措,即便是回忆中的那个年岁尚小的他,也是极其罕见的。
“不会的不会的,即便是分开,也是你不要我了。”他回复到。
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就有些烦躁,不自觉的把方向盘越抓越紧,就像是要抓碎什么东西一般。
之后的事情模糊了不少,他皱了皱眉,本该毫无波澜的他,突然有些烦躁了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这样强度的回忆,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吃力。
“对不起。”她似乎是强忍着情绪,发送了这条消息。
这个看起来不那么精明的男孩,在失联了一整个晚上的女孩的社交软件面前,看到了她的回复,困顿的眼神明亮了起来,而后又暗淡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氧气都吸进肺里。而后轻描淡写的打出了两个字。
“没事。”
没有人是天生就大度的,也没有人天生就拥有原谅一切包容一切的能力的。可这世界上总要有这样的人,而他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一开始不是。
“你不想问我么?”
“不用啦,也别说对不起。都过去了。”手机的光映着他的表情奇怪的脸有些滑稽。
他胸闷的毛病又犯了,无声的大口的深呼吸,才能让他稍微舒服点。那天晚上似乎过得很慢很慢,可他忘记之后说过什么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天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发来的晚安。
其实,人都是自私的对么?
他总是个自以为贯彻了大义的人,可那时候的他似乎还是狠狠地自私了一把,把她和自己都放在了自己的未来里,就像是做梦一样,无所顾忌的骗过了自己。然后让自己的良心狠狠地挨了一刀,他痛到尖叫,而后血流不止,直至弥留之际,他才想清楚了自己应该做什么这个问题。
记忆里的他像是个疯子一般大喊着所谓“清醒”,不顾一切的推开了她和其他所有人。他心里明白做错了事情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他想在代价到来之前,只留下自己去面对就很好了。
6
“嘿,姑娘,不得不说再见了。这是我第12次跟你告别了。
这次可能是真的要一别天地宽了。
因为我要走了,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总之,不会回来了。
我已经立志成为一个旅人了,正如我之前所说,这听起来就很酷,我想我会从一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
我前一阵在外喝酒的时候,一位陌生的酒馆老板,跟我聊了一阵,句句都醍醐灌顶,宛若惊雷。那晚我深夜坐在一块石头上,吹着风,月色撒在我身上,很放松。回想着酒馆老板的那几句话。
我想大概我仍然没有你喜欢的样子吧。而且我懂了,爱本就不是迁就来的。原本只是为了感情锦上添花之举,却被我当成了交换爱的筹码。
到了离别的时候,我才懂得我到底为何如此对你痴迷。
我痴迷于你的才华,你的灵魂,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言一语,你的生气,你的呼吸,还有你本身。我曾想过要将你占有,哪怕只是我的自不量力。可我已经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关于你的一切。
有多少人爱慕你昙花一现的身影,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心。
唯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般的灵魂。
很遗憾,我没能拥有你喜欢的样子。这一次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可我还是希望你开心。
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孩,总会有一个更好的人,跟你相爱,与你分享生活,共度时光,直到青丝变白发。
这是你的未来。
也是我的愿望。
我爱你,可是,再也不见。”
他放下了笔,从头到尾阅读了一下,确认情绪没有表达错误。而后想了想,没有留下名字。
打开钱包抽出一张诊断证明,看了一眼过后,用火机点燃,以这张纸的火,点了了一支烟,慢慢的抽着。抽完这支烟,带上早已收拾好的细软准备离开。
“咳咳咳...”他被呛到了,叼在嘴上的烟刺激着眼睛,而后泪流满面。
眼泪像是划过一尊雕像一般划过他的脸,汇聚在下巴,滴落下去。
他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又低沉了下去。
“这次就算做是我,最后一次流泪好了。”他嘟囔着擦了擦眼泪,打开门,走向了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不再回头。
7
自那天以后,他就没有哭过了。像是眼泪流干了一样。
可即便如此,还是很难受,诸多情绪憋在心里,难以排解更是折磨。
可他发现,他失去了哭泣的能力。想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个笑容,真的很丑。
各种各样的不顺,让这个男孩无力承受,他还是个孩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经历这么多本不该由他来承受的东西。
他变得很情绪化,开始用酗酒抽烟来麻痹自己,以获得那么星星点点来自内心的所谓自我宽慰。可他无论怎么掩饰都无法将那颗脆弱敏感的心用钢铁包裹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其实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选择的,比如他自己,就没有选择。
在他的面前只有一条路,他有些害怕,也有过犹豫,可他总要走出去,既然如此。
是哪条路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放弃了一切,名字,尊严,朋友,家人,金钱,权力,还有爱。
在这以天下人为刍狗的世界上,独自行走,剪水行舟。
有好多次,差一点就想到了曾经的那个女孩,可他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记忆中的面容那样模糊,像是一个梦。
在梦里,他天生就个旅人,沿着一条路慢慢的走着,听过了无数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的故事,面无表情的喝过了无数碗前人留下的鸡汤。
他不快乐,却仍没有停下脚步。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终点的地方可以让他停下来了。
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他了。
而他,也永远回不去了。
8
他坐在石台上,静静地看着海。过了零点的海边,格外的萧瑟,灯都熄灭了,人们都回家了。
只剩下一轮明月孤零零的悬在天上。
海风的味道咸咸的有一点点海腥味,鬼使神差的,他抬起了头,愣住了。
那月亮的身边,或者说整片天空,镶满了璀璨星辰。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了,可却是他以为的最后一次。
一个小时之前。
他偷偷拿走了家里车的钥匙,留下了“过会回来,勿念。”的纸条,带上那封手写的书信,拔掉了正在输液的针管,踏上了对他来说,短暂却又漫长的旅程。
他开着车找到了路边的一个邮箱,把信丢了进去。车里播放着的是陈粒的那首《走马》,他打开了车窗,兜着风,享受着也许是最后一次的旅程。
他似乎十分笃定的来到了这里,这是一个没几人知道的以前常常光顾的地方。对其他人来说,这里称不上有趣,甚至十分的枯燥。
可他心里明白,他的心早在几年之前就留在了这里。
在这个漆黑静谧的夜里,他缓步走向紧靠海边的石台,有一种声音在指引着他,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穿过海边种植的草木之后,豁然开朗,就好像这天与地在这里汇合了。
海岸边,用铁链锁住的木船,吱吱呀呀的摇晃,铁链相撞出叮叮的声响。海水不断的起伏,这是大海的声音。
他有点想哭,很突然的,被一种情绪包裹住,他觉得安全了,来到这里,就安全了。他是他自己了,这里藏着的,是他几年以来的所有情绪,爱恨,痛苦,解脱,难过和释然。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开了免提。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关掉了免提,双手扶额,看着海的对面,平静的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之后轻声地说,
“我还在这里,我想你了。”
还是潮声,风声,他说的话被大海吃了下去,无声。
他坐在了石台上,就像很久以前那样。忽然他就笑了,笑的很轻松,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其实是上天帮他做了最后一个正确的决定吧。
拿起手机,格式化掉了一切,那部用来承载记录了他近乎半生的手机,突然就没那么冗重了。最后的最后,关掉手机,对着大海,对着天空,对着明月,大喊,
“就这样吧!都该结束了。”
就像是《最后的姬武神》里阿苏勒大喊的时候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机丢了出去。
手机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到海里,泛起的涟漪,把海底月打散了,久久不能归于平静。
直到过了零点,整个世界就好像突然间都睡着了,海边的景观灯,忽然间全灭,想来大概是熄灯的时候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打开却只剩两根,他想了想,还是点燃了。
薄荷爆珠的味道冲出鼻腔,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历历在目。
他忽然想要永远呆在这里了。
连带着他的一切,一起留在这里,与那满天星辰做个伴。
9
忽而想起几个月前,他不知第几次来到这里。
海风带来了熟悉的咸腥味,木船与不停波动的海水撞击,船和船之间连着铁链子,那种组合起来的声音,让我莫名的心安。
那时候,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刚刚第一个月。
那天,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逃离了城市,来到了这里。即便心里知道自己并没有委屈,只是恐惧,他害怕家里人醉酒之后说的话,刚刚好就是他自暴自弃这么多年让家里人失望的累计。
他清楚的知道,可他已经无可救药。扭曲的心态,让他没办法作为一个正常人去看待去生活。
归结于我的身体么?还是说怪罪在这个世界对我的不公?
其实是自己懦弱罢了。
他没有告诉她,他到底多难过,那天他想他是真的可以自己去吃掉所有的难过了。
可他还是哭了,因为他想到她们之间争执过的那个问题。
她说她要来找她。
他从认识她的第一天,便已经在想象在筹划,他们见面以后的事情。但他总是自己阻止自己,他知道他不该这么做,不该认识她,不该拥有她,更不该让她来找自己。
因为不值。
一个注定活不久的人,为何要让他人去分担这份痛苦呢?
这是她提到过他所标榜的正义。
其实这话说出去,每个人都觉得很空对吧,可有句话说的不错。
“人与人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的。”
我痛苦,我把自己关起来,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出现了,你想要把门打开,你甚至已经要找到了钥匙,你敲门你大喊,我很想出去了,可我还是让你扭断了钥匙。
于是,你失望了,转身离开,而我被自己彻底关在了里面。
这次轮到我敲门,大喊,你都没有回头,你说,就这样结束吧,断就断的干净一点,对我们都好。
我无能为力,我开始踹门,当我用尽全力,把门打开的时候,连你的背影也看不到了。
有人跟我说,你为什么不渣一点呢?隐瞒她,让她来,然后该做的都做了,再告诉她也不亏。
可是我做不到啊,我是真的动心了,遇到她之前我甚至已经觉得我可以十分平淡的接受孤独终老这种事情了。
可我还是动心了,一发不可收拾,哪怕我已经做过不少让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的事情了,可我还是做不到,我不想让她后悔,不想让她去承担我的那份,未来未知的痛苦。
因为我是,
正义的朋友啊。
这是我的正义阿,如果我真的又一次做错了事情,正义大概就会把我抛弃了吧,那我就永远都没办法成为正义的朋友了。
都是自己的选择,
我一次次的把她推开,我想让她先走,我这样的人,吃过的痛苦足够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两个。就让一切就在我这里结束吧。
就像我当初承诺的一样。
就着月光,眼见一人以手作枕,躺于石台上,眼神变得神气了起来,泛着动人的月光。星辰在眼底流淌着。
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这里写下的那段话。
“望着窗外,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嘘”
他睡着啦。
0
他猛的回过神来,原来他已经呆坐在这里十几分钟了。
面前的姑娘还在那,小口的喝着酒。
望着酒馆落地窗外的霓虹出神。
“那个,刚才说到哪了?”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怕打断了姑娘的思绪。
姑娘没有回答,可能看得出映着霓虹的泪在眼眶打转。
他屏住呼吸,盯着那眼泪。
终于还是流下来了,女孩反应了过来,急忙擦去,对他笑了笑。
“抱歉,我也忘记了。”女孩红着眼。
“我好像认识你,不过我记不清了。”他看着她的微笑,“嘿,那我从头开始说吧。”
故事很长,我慢慢说。
从哪里说起呢?
“我叫...”
江洋。
尾声
“江洋?”女孩,哦不,是女人似乎在看着书上的这两个字回忆点什么。
她皱了皱她有些细细皱纹但依然精致的眉头,对她来说,许多年前的事情,回忆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
“妈妈,不是说好要跟我一起看电影嘛!不要看书了!今天我要看复仇者联盟3!”小女孩跑过来跌在女人的怀里。
“嗯。”女人抱起小女孩起身走向客厅,打开电视检索出这部许多年前的老片子。
熟悉的剧情一点点的推进着,她很开心女儿能喜欢她也喜欢的东西,可爱的小女孩眸子里映着电影中的画面,在她看来这电影好看极了,相比动画片来说。
可女人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江洋这个名字,或者说代号,总觉得是个故人,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她一只手搭在沙发上,一只手打开手机翻弄着,直到备忘录的时间刻度停留在了十年前的一个冬天。
“昆山有玉裂冰兮惊晓常,
一雨过芜佛春兮于江洋。”
“老婆,我回来了。今晚要去妈家吃烤肉。说是让我回来告诉你们娘俩。”稳重干练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摘下领带挂在衣架上。
“嗯,知道了。等看完电影就收拾一下过去。”她关上手机,眼神有些恍惚。
而后垂首微笑。
“山高路远,就此别过。”
殊不知,一别便是隔世。
这世界还真是弄人呢。
收拾书房的时候,女人翻开那篇故事,盯着故事的最后看了十几秒,而后把书放进书柜,关上了门。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看到你就在对岸走的好慢,
任由我独自在自私与放手之间两难,
过了很久,我又抬头看,
你就在对岸等着我勇敢,
我在你对岸,面对着你背对山峦,
一步步后退,直至我们之间不止山川河水,亦有阴阳两世将你我隔断。
我在你的对岸,微笑而后长叹。
霞光遮人眼,幻梦是茫然,
似是故人去,回首望长安。
人间总苦寒,愿闻你平安,
君看我之冢,上有草荒寒。”
后记。
写下这篇后记的时候,大概也就是我要把这篇自娱自乐的文发出来的头几天。
我的卧室里新添置了书桌电脑书柜,在这个下午我又一次重新打开这个文档,看了一遍。令我有些沮丧,因为这实在是个太拿不上台面的文。甚至有些地方的逻辑都有一些不清晰。
脑子里萌生了一种退堂鼓的想法,我想要把它删掉。从头到尾。
可我还是把它留下来了,并且又一次的改动了一部分,其实说起来,它哪里只是一篇自娱自乐的故事,它也是我的时光啊。用了那么多的时间,揉打进那么多的情绪,每一次翻开的心情,感受。对我来说这也许是篇有特殊意义的故事,倒不是说内容,是指我花费的时间和精力。
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就在大约小半年前,我又一次的经历了一些事情,好在我已经习惯了,我差劲的精神状态,也习惯了。我清楚的明白我的结局,不会好到哪去,这将要陪伴我余生的破败的身体是不会骗我的。
我想着,那就好好活吧。在这之前,我是个太差劲的人,各种意义上,也许是被迫,也许是骨子里就这样。我常常想,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让自己对自己都心生厌恶?
现在我已经变得很自私了,我不想为别人,我想为自己活着。
我的目标或者说念想也很简单,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星辰大海,现如今的我,
只是想让我,别再讨厌我了。
我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看着窗外,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了。
今天运气不错,可以看得到漫天晚霞。
我仍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人嘛,糊糊弄弄就是一辈子,我的一辈子有多长呢?我忽然就很累了,改动文章写下后记时精神矍铄的我,忽然一下子就萎靡了。
眼皮沉沉的,我想要睡个觉。
“喂,你说,
人在弥留之际,真的可以看得到走马灯么?”
或许人是无法理解这世间更多,所以后怕困于深渊便隐忍不说。
-----《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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