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没有人如我这般,对故乡有着复杂的情感。显然我离开故乡向远而生已经多年了,这种复杂的、又爱又恨的情感既不是少小时对家的眷念和要逃离农村的那种厌烦,也不是看惯世俗后对乡村那种单纯的向往和见惯繁华后对贫穷的背叛……
回老家,你梦中的期盼。久居,则如恶梦般。我这样讲,不知是不是要引起很多人的批判。讲真,我是一个单纯的人,喜欢一切单纯的事情。所以,对于乡里乡亲间的那些鸡毛蒜皮之事,早年听父母或亲朋们提起时,颇有厌烦,随着年纪增长,渐渐理解父母或亲朋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以这些在我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以及无端的猜疑揣测为乐,我便刻意提醒自己:微笑、倾听、左耳进右耳出、不参与讨论、不发表意见。事实证明这种方法有效,既满足了对方的倾诉欲,又可免于自己被拖进泥潭。
善良,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基和本原。而家庭和家族中世代酝酿的亲情与温情,则是养育善良的土壤、阳光和细雨。然而,生活中许多遇见并非总是如此。如果你遇到那种“过街老鼠”该怎么办?若这样的人又是自己的亲戚或亲人又当如何呢?“你回去不要去XX家...”,另一个堂哥这样提醒我;“不留礼金给他,看他们混得还有点人样儿吗…”,他的亲妹妹这样告诉我;“你这样做,人家还以为你要去巴结讨好,钱多得花不出去了吗…”,父亲有些激动地说。
我只知道亲情,无论怎样,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可以不喜欢他,他们也可能在肆意伤害所有人,但他仍是一家一族中,刻在祖辈墓碑上的后辈,我们的亲人。对于种种理不清、我也解决不了的矛盾,我只带了礼金,连同两句话:血浓于水。我爸妈有两个女儿,你们还有两个妹妹在。
当然也有开心激动之事。远在西安的一个堂哥赶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了好几餐饭。因为他是组合家庭,又因工作不由己,我没好意思提前告知。嫂子知道我回来后,和哥哥商量把假期提前用了,赶回来参加大家族的聚会。“你们堂兄妹这么整齐,是有什么事么?”连着几天,兄弟姐妹轮流做东聚会,乡亲邻里很好奇。这个堂哥是我七个哥哥中,我最喜欢的三个之最,他也是十四个兄弟姐妹中为人最忠厚老实的。他大我十四岁,我总记得小时候的冬天很冷,他会背着背篓,带着我一起上山挖“疙瘩”(土话,树木枯死后留下的根,以前在农村用于取暖),他会把自己的分给我,还总是会在奶奶生日前夕挖很多送到家了备用。他一定不记得这个,也大概不会知道我童年的记忆里,他一直这样温暖着我。
只说了两件事,只写了两个哥哥。忘了说,他们其实是亲兄弟,都是我的堂哥,我的亲人。
……
“柴米与油盐、生老与病死,这才是我们许多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来之缘由,去之根本”,阎连科在《我与父辈》中这样说。回老家,看看世世代代与土地为伍的乡邻亲友,才更深刻地理解这句话。
有来处,有归途,是完整的人生。倘若失去了自我记忆,我们走在大街上,我们走在人群里,我们走在这个繁闹的都市或是寂静无声的山谷里,因为人多繁华或因为空寂无人,我们常常会忘记自己在哪儿,姓什么叫什么,职业是什么,责任是什么。
于是,回老家、回到生我养我的故土,就变成了一场自我追寻之旅。或许,我曾失意于自己或他人他物,回到父母身边,故乡的记忆、亲情的温暖便是最好的疗伤良药。也或许,我曾以为自己可以骄傲到目空一切,而回到故乡,在一声声乳名的呼唤中,我知道我还是那个从故乡土地上成长起来又走出大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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