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有乔
一层薄雾缭绕着过去的岁月,从时间的海洋中升起,我重新看到那些被岁月隐藏在阴沉惨淡,深不可测,黑夜里的记忆。
那时正值秋季,在金黄的落叶,斑驳的小径,缠绵的雨夜中,自然的生命走向消亡与腐烂,处处仿佛都能听见死亡哀歌婉转愁肠的旋律。
沈随,我的兄长,我的至亲。他热忱开朗,我少言悲观。我们与生俱来有着预见未来的能力,但却无力改变已知的未来,如同坐在时间的河岸边,却只能看着它流失。所幸我们过着平淡舒适日子,这个奇异的能力并没有带来什么烦恼。
但我何曾想过,会预见沈随的死亡。
我预见他在我的面前,出了交通事故。那天铅灰色的云团上铺着一层火红的雾气,太阳挣脱黑云的牢笼,放射出万道光芒,将整个天空铺满光华。
我愣愣地盯着他,他身上分明散发着健康的活力,整整一个上午,他仍与往常一样的开朗快活,我费尽力气才看出他的些许不自然。我明白,他预见的,与我相同。
午后千丝万缕的光芒弥散在窗前的树林中,坚守在枝上的叶子将阳光剪裁,金黄的叶子折射出更加明亮的光芒延伸至远方。我与沈随凭着阳台的栏杆,展开谈话,否则,灾难将造就出更大的遗憾。
“沈随,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看着地上零零星星的阳光,尽可能让语气平静。
剪碎的阳光,悄悄放逐心碎的温柔;凋零的心事,轻轻抹去思念的色彩。
“命运蕴含着某种难解的迷底,但生命走向死亡的过程中生比死更为艰难,而较之于死更为永恒,你要学会如何变得更为坚韧。”他说这话时泰然自若,声音一如平时的沉稳,我转过头看着他,他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发梢稍微打着卷,恰到好处。
他也看着我,眼里散发着光芒。但我知道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百分百的对自己的终结如此坦然。那是多热爱阳光,热爱空气的一个人啊,然一切都进行着,我们却无力改变。
“你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么?”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为什么这么问。他以微笑着的沉默回答我。千言万语,我不愿再说下去,就这样,无声地陪伴。
幸福中总含有苦涩,而苦难却不掺杂丝毫的杂质。
半夜,我听见沈随轻微的脚步声走向阳台。他会想什么?他在经历曲折漫长的绝望吗?我听见他低低的啜泣。我来到他身后,并没有打搅,直到破晓时分的晨光洒落至我们身上。
几天后,我同他一同散步,我看见梦中出现过的铅灰色云团,看见那之上铺着火红色的雾气,犹如火之女神的裙裾。我与沈随走到马路前,我明白接下来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但大脑意识正迫使我停下脚步,蹲下,系鞋带,痛苦的浪潮在心里翻滚,全身的力气从指尖溜走。我看着沈随没有注意到我继续向前走去,但呼喊无声。随后我听见巨大的嘈杂声,我不忍心看下去,抬头望着泛红的天空。
我看见太阳冲破重重黑云放射出光辉,仿佛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愿沈随热忱的灵魂能沿着它,朝着不朽之光的源头一直走去。
我守候在窗前,一夜无眠。我看见了破晓时分不断变幻着的玫瑰色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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