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清天师一路小跑,朝着北面的一处密林中跑去。
转过密林后,又朝前走了数里山道。
鱼长爻和风流云都嫌这老天师年迈体弱,走得太慢,估计到那什么魂帝老巢,太阳都要落山了,恨不能直接载了他御剑飞行。
可终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冒冒失失暴露自己,总不是上策。
风流云越走越是疑惑,离阳他可比谁都熟悉,再往北可要出了离阳地界了,那里荒无人烟,乃是离阳百姓的乱坟岗所在。
啊,是了,他说什么魂帝,莫非这老天师后台当真便是什么鬼魂之物?
只是这茅山宗的天师本是以驱鬼捉妖为生,怎地反而助纣为虐了,这委实让人不解啊。
可一看眼前的鱼长爻,又想到自己还是魔门弟子呢,妖魔道仙,哪有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唯有利益才是驱使各门运转的动力之源。
看到那老天师果然在放眼望去,皆是石碑林立的山头停了脚步。
只见面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密密麻麻地小土坟头上插着东倒西歪,或残破不堪的墓碑。
墓碑环山而绕,看上去黑压压一片,仿佛身在此地,连空气也突然变得凉飕飕地。
一股莫名的阴森森的寒气自那坟地里冒出,让风流云这魔门弟子都是头皮发麻。
“白姑娘,你怕不怕?”
鱼长爻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名字的,对这如苍蝇一般不停啰嗦的无赖终于回了一句:“我是妖,你若是怕了,自己回去就是…”
风流云默默一笑:“我只是看不得密集的东西,便如一听到白姑娘说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太好听了…”
鱼长爻听他还是这样没皮没脸的,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风流云又看到她脚下的水晶鞋,问了先前最关心的问题:“白姑娘,是否有人要挟了你做不想做之事?我风流云自忖在离阳还是有点实力的…”
不料,话未说完,鱼长爻一伸手,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双眼惊恐地盯着那茅山老天师。
只见那茅山老天师立在坟前,双手打了数圈,类似于画符一样,口中默念:“天地阴阳,万鬼千魂,听我阴儿魂帝号令,脱去肉身,破入魂界,开…”
言罢,那茅山老天师的身体如是一件衣服一样,双手自面门一扒,肉身消失,那血肉粘稠的肉身下滑溜出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髅骨架。
那骷髅骨架褪去肉身后,古怪地在当前扭动,接着面前的乱坟岗一阵空间波动,也跟着骷髅扭动起来。
不一会,那泛起涟漪的空间,如是水中镜面一样,茅山老天师的骷髅骨架向那镜中一钻,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人形光圈,光圈也随着他进入后又慢慢愈合在一起,一如寻常,没有了任何踪迹。
风流云本还在回味着鱼长爻的玉手所带来的香腻气息,不料陡见此景,亦是大奇道:“破镜重圆?”
“什么意思?”
“那是步入虚空境之法,这茅山宗的天师怎会鬼怪的妖术?果真是给阴魂效力了。”
这虚空镜不同于幻境,幻境乃是施法者通过法术使人陷入迷幻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且也是不真实所见。
然虚空镜则是彻底打开了另一个空间,那是叠加在三重镜之中。
譬如人界有阴阳,活人在人间为阳,而死人也活在人间,他们在人间为阴,二者重叠在了一起。
互不干扰,是以活人与死人共同存在于一个世界,只是一般来说谁也瞧不见谁。
是以这茅山宗的老天师只有脱了肉身,化为骷髅,发动破镜重圆的法术方可进入阴魂界。
且这坟地内残留在此不散的阴魂,多是无法超生,怨念极大者才会存于这阴魂空间。
“怎么样?要不要进?”
风流云一本正经起来,毕竟里面的冤魂看来可不好招惹,能让茅山宗的天师都无可奈何的孤魂野鬼,岂是泛泛之辈?
鱼长爻沉思一会,或许这一进入,便当真要沦为冤魂了,可眼下救人要紧,顾不得多想,立即跟了上去。
学着那老天师一样,以法诀牵引周边的阴灵之气,口中默念:“天地阴阳,万鬼千魂,听我阴儿魂帝号令,脱去肉身,破入魂界,开…”
她本为妖类,对于冤魂戾魄的法术有着天然的悟性,随之双手牵引之下,手指间隐现出一丝白光。
鱼长爻以这白光一划,顿时便像在水面中荡开一道涟漪,脚一踏步进去,立刻化作了骷髅白骨。
风流云不觉笑道:“好一个美人化骨,看来皮囊之外,不过如此。唉,我所迷恋的只是一堆白骨么?”
摇了摇头,有些迷惘,也想进去探个究竟,是以跟着她一同脱掉肉身,化作白骨进入了魂界。
二人一踏入,便有阴风阵阵吹来,看着彼此同样是骷髅模样,上下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诡异氛围不言而喻。
这魂界暗无天日,幽幽地甬道上方有一块碑文,上以符文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阴儿窟”。
风流云这才恍然,原来那老天师所说的是阴儿魂帝。
“阴儿…阴儿?不好,这些孩子多半已经…”
鱼长爻的骷髅骨架比他小了一号,看着身后的骷髅头一张一合地发出声音,有种莫名喜感。
“你是说,那些孩子…”
正说话之时,但见前方远远走来一团白影,白影靠近后才知,正是两具骷髅骨架。
风流云和鱼长爻随时准备好作战,不料那两具骷髅看到他们以后,一招手:“新来的冤魂么?赶上了好时候,这边走…”
二人扭动着骷髅头,心下松了一口气,想是如此,这阴儿窟内俱是骷髅外形,没了皮囊当真还不知谁是谁了。
是以他们混入了一群白骨队伍里,这些多是在乱坟岗里的冤魂。
在风流云以新来冤魂不熟规矩为由,缠着一具骷髅不厌其烦地介绍下,得知此阴儿窟是由千年阴儿怨气积攒所构筑。
这阴儿窟的主人,阴儿魂帝是从古至今或夭折或被抛弃残害的所有冤魂戾魄的化身,此刻正在挑当地最凶的冤魂。
他们是一群短命小鬼,积蓄了千年怨气,从而形成了一只千年鬼魂。
为了报复,这阴儿魂帝见不得其他孩子长留人间,是以便到处抓来孩童,用抽筋剥皮,截肢戳目等各种残忍手法折磨他们。
直至这些孩子受尽折磨,含了最后一口对人界最深的怨念之气时,将之抽出吸入体内。
从而增强阴儿魂帝的怨气,达到提升至阴修为的目的。
不过在一次行动中,被当地百姓请来了茅山宗的天师捉拿这为害人间的阴儿小鬼。
奈何在阴儿魂帝的强大魂力之下,茅山宗的天师俱数被其反噬。
阴儿魂帝经过此次事件后,行事也不敢这般张狂,毕竟天下玄门众多,爱降妖伏魔的佛道散修亦是不在少数。
倘若真遇上硬点子,以它一几之力,又能灭掉多少宗门?
不说其他,单单是那爱管闲事的玄通观老祖游清玄,如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藏身之所,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是以阴儿魂帝行踪飘忽不定,并控制了茅山宗的天师为其效力。
每年只在一城内以天师挑选童男童女之名,挑选灵气最为充盈的孩童,贡献给阴儿窟。
这样折磨下来,所化作的怨念之气也将更重,阴儿魂帝的修为也将越来越强,终有一日,它要统领万妖,成为魔门之首。
风流云和鱼长爻听得是心惊肉跳,这阴儿小鬼的残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这千年来可不知它已经祸害了多少无辜孩童。
鱼长爻和游清玄一直在江湖上行走,难怪不曾发现这小鬼,原是它从不露头,一直躲在阴儿窟,且还狡兔三窟,不停更换位置。
若不是阴差阳错碰上了这茅山宗的天师,可查不到这背后的大鱼。
话虽如此,然就凭他们二人便想硬闯阴儿窟,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风流云知道了这小鬼可有千年修为,不想白白送命,低声向鱼长爻求和道:“白姑娘,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你我二人不如做回缩头乌龟?
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我这无赖小人,怎么说也得百年…”
鱼长爻听风流云要打退堂鼓,瞪了他一眼,不过都是骷髅骨架,也瞧不出神情变化。
正当此时,忽听前方一声凄厉地惨叫声,那是由孩童所发。
鱼长爻不觉揪心一疼,暗道:“不好…”
与那一排白骨加快了脚步。
“魂帝又捉了新阴儿,想必是正在炼化最凶的怨气,羡慕啊…”
另一排骷髅白骨嘀嘀咕咕道:“咱们都是离阳的本地冤魂,再如何凶也不如阴儿小鬼之气凶,想入魂帝体内还没那资格呢…”
风流云见这白姑娘不开窍,想是被迫成婚,本就不存生念,自己还是大好青年,可不能白白陪着她送了性命。
得知这小鬼不好惹的风流云,心中有些后悔贸然跟着她闯入阴儿窟,当下便要掉头向反方向行去,准备开溜。
万不料鱼长爻突然大叫一声:“有人想逃…”
她这一言,所有骷髅立时扭头看向这边,一只骷髅腿还没迈开的风流云,张大了嘴巴,心想,好你个蛇蝎美人,自己死不打紧,还要拉一个垫背的。
鱼长爻想得是,这无赖当初要逞英雄,现下知道这小鬼厉害又想做狗熊,如此反复小人拉他下水即便不能帮忙,那也是死不足惜。
“啊,哈哈哈…怎么会,如此机缘谁也不想错过…”
风流云在被众骷髅紧盯着的眼神中尴尬一笑,不得不跟着她继续前进。
嘎吱嘎吱…骷髅整齐化一的步伐,在骨头与骨头的磨擦声中,渐渐靠近那阴儿窟的总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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