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读莫言的书可以说有一段时间了,前段时间看了《生死疲劳》再版的发布会,莫言其人是我下定决心要去阅读他的书的直接原因。莫言其貌不扬,看着内向,但是在发布会过程中和好友余华所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的冷幽默的风格让我不禁好奇这样的人在文字创作中是怎样一种风格。再加上发布会主题为“在极度痛苦中笑出声来,获得灵魂深处的解脱”,“笑出声来”,文笔必然是幽默的,在“极度痛苦中”,主题必然是沉重的,这样看似矛盾的评价,让我想不翻开这本书也难。
莫言言,这本书约40多万字,写作是用了40多天,构思是用了40多年。不过我阅读完仅用了7天。趁着最近疫情在家办公的时间,基本上原本通勤路上的两个多小时因为居家办公被我用在了读这本书上。读时酣畅淋漓,爱恨交织,哭笑不得,欲释卷而不舍。整个小说以章回体的形式,立足在大时代背景下的某一家族,借轮回后的动物的口吻,嬉笑怒骂,甚至是“指手画脚”了。
小说从驴、牛、猪、狗、猴和最后的人的六次轮回的角度讲了与西门家族的有关人等的人生之路与他每一次为畜时似畜非人感悟,这是西门闹的生死,却讲了一个时代的疲劳。
一是西门闹的个人方面:小说一开头就在阎王殿中,作为西门闹的时候的冤死,让这缕冤魂在地狱中不得解脱,阎王一气之下将其投入了畜生道。西门闹转生了五次作为动物,看到自己为人时身边人的后半生的生活,他为驴时为人的记忆尚深,因此对身边的人的遭遇总是反应激烈,试图冲破驴的肉身来表达自我,彼时被作者称为“驴折腾”,确实折腾,因为这时尚且还是“驴身人心”,而后到“牛犟劲”“猪撒欢”“狗精神”直至结尾已不再描写其所思所想的“杂耍猴”,西门闹在逐渐消失,他为人的特点在逐渐弱化,越来越安于自己转生的身份,越来越少想起自己曾经为人,直至最后为猴时,作者已经不再从猴的角度讲述其所思所想,从读者的角度来看,这已全然就是一只没什么特别的猴子了。在这几次轮回中,他并不是丧失了记忆——因为最后的蓝千岁知道自己的故事要从1950年的元旦讲起——但是在他心中也已经只是一个故事了,不再仇恨,不再强求,深刻的记忆被抹上了浓重的黑白的雾障,不再鲜活。小说最后阎王说这是为了消除西门闹的仇恨,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是西门闹在无法左右的客观情况下的逐渐妥协和放弃,在一次次生死中感到无力,只能从一开始有着强烈的参与感沦为了无奈的真正的旁观者。
二是从时代背景的角度。整个小说借西门闹的为畜的角度讲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时代变迁,从西门家族几代人的遭遇折射了整个社会从50年代到千禧年的戏剧性的变化。文章分别跨越讲述了人民公社期间,文革期间,刚改革开放时的一些人文意象。读者也从每一世中感觉到时代的沉重变迁和在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无奈。从西门金龙的身上可以看到在时代的裹挟下人的价值观的随波逐流,这个人物从未反抗时代,他每一步都在时代的脉搏上,而读者也能从他的变化中感受到每个时代当下所谓正确价值观的是非对错。可以说,西门金龙是整个故事时代发展的缩影;与之相反的是其养父“蓝脸”,他一生忠于自己,不被时代裹挟,他充满勇气,却在时代的逼仄下孤独困苦了几十年,他是时代发展中的“钉子户”,也是本书中我最佩服的人——可以跟上时代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可以坚持自我,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坚持有一定的抗争的成分,但我仍然认为他的勇气和倔强是难得的品质。不仅是他们两人,迎春、洪泰岳、黄互助、黄合作等人每个人都背负了讲述一个时代特点的使命,时代的特征浓缩在这个家族上,浓缩在每一个人身上,作者熟练的驾驭着每个人的故事,也熟练地驾驭着对整个时代的讲述。落笔处已是将近半个世纪后,随着一个个人物的谢幕,观众的心情却不算轻松,因为时代的发展还在继续,我们每个人都在时代的洪流中疲惫地生活,我们追赶时代,又被时代改变,我们观望这个时代,又无法摆脱这个时代,我们也有我们的无奈,也有因时代的变迁而生发的疲劳。
最后想谈一谈的是感受颇深的两个创作技巧,因为我自己本身写作能力不强,所以关于写作技术的分析肯定是稚嫩的,上不得什么台面,仅仅是想记录一下。其一是写将近50年的故事中我认为比较难处理的是要保持时间的跳跃和延续,作者用了两个方法来处理,一是采用了章回体,使得时代可以被切割成几个时间片段,在故事上又可以保持连续性;二是采用六次轮回的方式,每次轮回可以让故事推进到一个新的时代背景,巧妙地砍削了一些不必要的冗余的交待。其二是莫言这个人物的插入,莫言写“莫言”不仅增加了故事本身阅读的幽默感和趣味性,莫言在发布会中提到了这个人人物更大的作用是为了弥补留白,在第一人称视角下,借用“莫言”这个第三人物的视角弥补一些细节,这与《月亮与六便士》的写作我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妙。
《生死疲劳》这本书绝对不是一本看起来放松的书,可以说确实是在故事的极度痛苦中,让读者笑出声来,在六道轮回的疲劳之后让主人公和读者获得一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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