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苦读考学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十四岁的你要生活下去，学习下去，去实现自己的愿望，谈何容易。
继父家里的日子比来时想像得更清苦。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农活，每天都能听到父亲催母亲的吼叫声。因脑膜炎后遗症，母亲手上不得力，做事慢腾，急躁的父亲也就常常会因为这事那事责备她，你不能说什么，你心疼她，但却没有任何感情。你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家。
因放学回家吃不上饭，你只好饿着肚子又赶回学校，你不想迟到会让同学笑话。家里没有说话的地方，学校你也不想吭声。一向开朗活泼的你变得少言寡语，唯有课间可以给好友写信，给小姨写信，给老师写信，靠着这一丝温情，你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渐渐地，你开始认识了几个女同学。开始跟她们聊天，开始学着说家乡话。你也开始叫“爸、妈”。
继父家的房子是土砖屋，平房，到了下大雨的时候，他们就特别紧张。记得，有好几次父亲和母亲都是半夜里起来，用锹在屋后排水，怕的是浸水太长会塌掉。
中学课本里《台阶》里有一位父亲，其实跟我的这位父亲很相似。家里很困难，但是他还是咬着牙跟村里的人家一样，做起了一栋二层红砖楼房。为了这房子，父亲借了许多钱，光爷爷那里就借了一千元；为了这房子，父亲一家人好几年没买新衣服；为了这房子，父亲家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吃上个包面那就像过年。
对这一家人，你知道：你是有份的，他们都是你至亲的人，但是你就是不愿意在家呆，后来你提出住校读书。
爷爷同意了，父亲也勉强同意了，你很高兴地搬到学校，终于可以不在家里住了。
在学校里，老师对你特别照顾。还单独为你和几位成绩较好的学生留了一间宿舍。为了迎接中考，你把眼睛都熬红了，夜里还做梦说糊话。同宿舍的笑你，你是想当老师想疯了，连做梦都还惦记着。
是啊，你从小就想当一位老师。你不喜欢社会上那些复杂的事情，你觉得当了老师，每天都能和喜欢的学生在一起，学习生活会很开心。
记得那年中考是在市内考的，你必须每天自己到市内中学去参加考试。爷爷早说过，没考好没关系，你还是可以回到矿山里。所以你没有一点压力。只是有点孤单。别的孩子是有家人送去考试的，也有自己骑车去的。你没有，而你不会骑自行车。记得那时，是你的一位同学张伟民带着你，一起去参加考试。第二天，他骑到半路，居然车胎爆了，不过还好，你们一起赶到考点，并没有迟到。
考完了，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的等待，你很想回矿里爷爷家去。可父亲说，要等成绩出来，填了志愿才行。
于是，你只好听天由命！
十三 梦想成真
七月的炎热，难耐的寂寞，你常常一个人呆在楼顶上看些闲书。
终于有消息了，你的总分正好处于一个高分的选择阶段——510分至518分，你是511分，也就是说，你可以选择去读中师三年，然后国家分配当老师，也可以选择读重点高中考大学。
当然，按照你的情况，爷爷年岁已高，父亲无力供养你，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早就业，稳就业。但是这个选择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还得面试，还是得找人找内部的关系，确保能录取才行。这个是当时带你的政教主任王老师说的。这可是真心话。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你能顺利通过面试，他放下急等着收割的稻子，硬着头皮带着你去找校长，求校长。有一次，很早就到领导家门，但是没有开灯。他就和你一起在外坐着等着直到门开了。
你参加了面试，看五官打分，听音试音，看你的舞蹈。最后，你收到了中师录取通知书，通过了。
感谢上苍，圆了你做老师的梦。这次，父亲的行为让你有些感动。你所在农村中学也因为有了你的这一次“高中”而扬眉吐气，洗刷了三年光头的耻辱，父亲在村里也着实乐了一回，还风风光光地办了酒席。
你开始畅想未来，开始盼望开学的那一天。
十四
中师三载（第1年）
进入中师，坚持三年的学习，你就可以拥有城市户口，再也不是人家说的黑孩子，你就可以当一名人民教师，做你最喜欢的事情。这真是天随人愿，梦想成真。为这个，你兴奋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开学了，继父挑着行李，送你到学校。报名，找寝室，然后进班。就这样，你开始了盼望已久的新生活。
接着就是军训。长达一周的军训，把你们这些新生晒得黝黑，把你们的脚跟站得生疼，尽管汗流浃背，浑身酸痛，但留给你的仍然是美好的回忆。
“立正！”““跨立！”“蹲下！”
“向前看——齐！”“正步走！”“立——定！”
一声声口令是那样铿锵有力，一首首军歌是那样嘹亮深情，一个个“战士”是那样精神抖擞，这其间的你，穿上军装走在队伍中显得特别神气。
最值得一说的是，你还摸了回真枪。因为军训中有一项考评就是打靶。在经过一番模拟练习后，你们这一批新生坐上军用的大卡车，来到了一个旷野靶场，实地打靶。记不得打中了几枪，有没有过关，但只晓得一扣那里，整个枪就弹起来，手完全按不住它。枪声震耳欲聋。男生打得当然比女生要好些，他们更喜欢当这样的英雄。
军训结束是汇报表演。你们班表演的是棍棒操。班长彩华还作为新生代表在台上作了发言。
但是才刚开学，你就遇上了一件烦心事。不知为什么，本来你们的学习是属于国家培养，每年对每位学生有补助一千元的。可是学校却突然通知，教育部门要向每位新生家长借资一千元，待你们三年后毕业了再归还。你知道，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是爷爷好不容易才节省下来的，如今又要筹措这一千元，怎么办呢？
学校放假，让学生回去筹款。如果筹不到，是不是就要退学了呢？你很担心，这一千元，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对困难家庭更是一笔巨款。不过还好，当你回到矿山，爷爷宽慰你说没问题。
是啊，有爷爷在，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你吃了定心丸趁着难得的假期又去疯玩一场。你哪里知道，就这一千元，爷爷奶奶怎样去找东家奔西家地借来的？就这一千元，就在你三年毕业后，成了爷爷唯一留给你的一笔遗产。
上学一段时间，看到别的同学常有家人来。你很想家，想爷爷奶奶。但是路费不便宜，你只能等到放寒假才能回去。这一年你过生日的那天，你以为不会有人记得，你也没有打算过生日。可是，爷爷居然来看你了，你真是喜出望外。爷爷把你带到市区的商店里，挑了一块上海牌手表送给你，七十七元，那年你正满十六进十七，爷爷居然记得那么清楚。当晚，爷爷借班长的床睡了一夜。第二天，他匆匆地赶回去要上班。
这块手表，秀气而端庄，黄色地闪着阳光，陪伴着你，二十年了，你还一直保留着。
中师三载(第2年)
中师生活丰富多彩，琴棋书画样样要学，文化各类课程也是开得相当的齐全。尽管学习任务多，但压力并不大。
大家就在最好的时光里各找各的乐趣，各显各的本事。
有的信奉“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玩玩打打地也能蒙混过关，一年的收获就是交了些朋友，学会了霹雳舞，打了十几场球;
有的爱上了吹拉弹唱，做做校园歌手、琴手;有的喜欢画画、雕塑、跳舞，敲开了艺术之门;也有的迷上读书、写作，积极向广播室写稿，(投稿的篇数和质量是可以为班级加分，为自己添彩的)一不小心还做了校刊编辑;还有的开始了人生的"初恋”，常常在江边兜风散步、在单间琴房里"弹琴说爱"……
也有埋头苦学的同学，干劲十足的优秀代表，他们积极上进，在班委会、学生会工作中发光发亮，在各科考试中力争上游，综合各方面的表现，优异者还可以获得学校每年的不同等级的奖学金，甲等奖学金有25元呢!这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家庭贫困的学生而言，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那时的你活泼开朗、爱唱爱跳，又活得没心没肺。学校里，有重视你的老师，有信任你的同学，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你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充满活力的，当然也会伴随着一些小烦恼、小失意，但那些不愉快的小插曲你都不记得了。
你能记得的是，你有最友善的同桌虹，你有最贴心的搭挡芳，你还有最铁的姐妹:皮子、酱油、干子，你与后两位则合称207寝室里的"鱼肝油”。
你能记得的，还有一场打架事件，你和迎花因为一场打水风波，在宿舍楼楼梯口各自英勇地解决了与另一班女生的冲突，你觉得很解气，尤其是陈班主任还能站在你们这边都这件事轻松地摆平了。
你能记得的，奶奶带来的臭豆腐和妈妈炒的三合粉都是大家公认的美食，有福同享，有衣共穿，是207寝室里的传统，你喜欢这个大家庭，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故事。
虽然，那时的同学都来自农村，大部分的人经济都是比较甚至非常紧张的，能顾上一日三餐就很不错了，哪里还能买零食，更别说买什么水果了。好在，你们那时读师范是有国家补贴，每个月按时发一定量的饭票和菜票，有了这些补助，大家总能欢欢喜喜地解决"好吃"的问题。尤其在晚自习后，肚子饿得咕咕叫，馋虫不停地催着去看看有没有人来宿舍卖东西，一般就是校园里老师的家属做的一些晚点食品。记得干子有一次整整吃了一个星期的腌菜，就是为了把省下的菜票和饭票留着，能在小卖部兑换点好吃的零食，或在晚上买个糯米基、绿豆汤什么的……
距今日已去三十多年，那些单纯无忧的日子还历历在目。曾经的年少，曾经的懵懂在日复一日的岁月中洗礼、沉淀，如今，想起过往，对比现在，还时时叹惋:有些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而有的朋友，无论贵富贫贱，无论几经沉浮，都彼此珍惜这人生最无价的情意。
中师三载(第3年)
这一年，是你最难忘的一年，它藏着你的初恋，更纠着你痛失爷爷的苦楚。
点点滴滴，你不愿细述。只是，毕业后的你，如孤雁单飞无处为家，又如落叶飘零无处安身。好长一段时间，你没了笑容，也没了自信，只能强迫自己要坚强地活着，好好地活下去，因为也只有如此，才能对得起爷爷奶奶的养育之恩。
人生漫漫，却又真的短暂。每一阶段都值得珍惜与回味。年轻的你就是这样告别了青涩的读书生活，孤零零地奔向社会，开始了教师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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