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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2日,距离大年三十只剩下两天了, 我结束了在报社的实习,准备回乡过年。
我的家乡坐落在江汉平原中部,随着汉宜高铁的全线贯通,我们坐动车回家只需要40多分钟,甚至比在大城市的郊区进城还要快几倍。
汉宜铁路修在我家门前大学室友常常开玩笑说:“你家这么近,中午回去吃午饭,下午再来上课都不会迟到。”
然而事实上,自从14年上大学后,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假期一般都待在城里,或实习,或兼职,即便回家,也住不上几天,就又离开。故乡于我而言,既无春秋,也无冬夏。
我不愿回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父母常年在外务工,而祖父母又相继离世, 只剩下一栋空荡荡的楼房,以及那蔓延生长的杂草。
与此同时,儿时的玩伴也断了联系,他们一个九年前随做生意的父母移居新疆;一个四年前去西藏当兵,至今仍驻守边境……
当我在键盘上敲下这段文字时,关于童年、关于故乡的情景猛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是那么真实可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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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前,我是在村小读的,它距离我生活的村庄有两公里,同时也是离家最近的一所学校。当时生活条件远不如现在,更没有“校车接送”一说。因此更多时候,我们是步行上学的,而且每天要走四趟,每次都要花上半个小时。
懒得走路,我们一群小孩喜欢在路边“拦车”,即看到同乡的熟人去街上赶集,我们就冲到马路中间,让别人稍我们一程。这事后来被家里大人知道后,我们还被狠狠批评了一顿。
后来年岁大了一点,家里经济条件也好了起来,家人给我买了一辆小型自行车。有了这辆自行车,我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少了一半,早上还能多睡一会,这样的美差,在飘雪的冬日十分难得,至少当时的我这么认为。
每每遇到雨雪天,路面泥淋满布,稍不留神,车轮就会凹陷其中,好几次半路断了链条,只得等同行的小伙伴先回家,向大人们传话,自己就在路旁边修边等,我为此哭笑不得。
这是一段艰难的上学路,占据了我童年记忆的绝大部分。那个时候,我就心想:今后一定要离开这个村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过另一种生活。
儿时的老照片已经泛黄03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故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渐渐有了“外面的世界”的模样。
当年的村小因师资力量不足、基础设施缺乏,现已关停,变成了村委会办事处,适龄孩子上学都送到了镇上或者市区,接受更好的教育。
那条我们每天上学都要经过的乡间小路,不再坑坑洼洼,俨然变成了平整的水泥路,还拓宽了不少。路边栽种着景观树,一排排,一株株,青葱又直挺。
路上步行的人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轰鸣而过的私家车。每逢年关,赶场子喝酒聚会的人渐渐增多,路口常常会发生短暂性堵车。
这次回乡,我和堂弟又沿着那条路,走了又走,我感慨道:“这条路怎么变短了,刚走一会儿就天黑了。”
田间地头铺上了水泥路堂弟颇有深意地说:“路本没有变,而是我们长大了,时代变了,你看,短短十几年,这条路见证了交通工具从自行车—电瓶车—汽车的变迁。”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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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变的可不只交通工具,人们的整个生活条件、思维方式都在改变和更新。
村民在自家房屋前晾晒衣物过去,村民以新建楼房为荣。还没过完正月十五,一些男人们就告别妻儿,远赴沿海一带从事制造、服务等工作,打拼3-5年,回来盖一栋两层的楼房;而年轻人大多读到初高中也相继辍学,跟随“大部队”打工谋生,到了二十三四岁,就回农村结婚成家。如此往复,周而复始。
往往过了正月初八,整个村子就会冷清许多,只剩下老人留守家中带娃、务农,等待春天播种。这一现象曾被媒体解读为“空巢村”。
如今,随着新型城镇化建设不断推进,城乡二元结构逐渐被打破,基础设施、产业结构、公共服务越来越完善,国家还出台了不少农业政策,农民种地不仅不用交税,而且还有粮食直补款,购买种子、农药、化肥等,还有相应的补助。
有些“乡间能手”承包池塘,搞起了生态养殖,一年挣个十几二十万元不成问题。有了这笔钱,他们反倒不愿在原来的宅基地上盖新房了,而是给儿子在城镇买商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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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老刘告诉我说,他们家前年在镇上花了30多万元,全款买下一套房,儿子平时在外地工作,春节回来住几天,他们两个老人就在家种地,照顾已经上幼儿园的小孙子。
老刘还有一个大孙子,今年12岁,学习不错,小升初考到市区一所重点中学,儿媳妇干脆回到一个家乡企业工作。“虽然工资没有外面高,但好好培养孙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说这话时,老刘的脸上难掩笑意。
同样是在城里买房安家的还有阿峰。与同龄人相比,他辍学时间更早,是在12岁。
当时他刚刚读完小学六年级,就跟着大人们去一家私营服装厂当学徒。年龄太小,老板不敢要,他承诺说“不会添麻烦,”一些老员工不愿干的脏活累活,他都揽在手里,就这样,他求得了第一份工作。
当过学徒,也干到烫工,论业务技术,阿峰这些年在服装行业早已游刃有余,是乡亲们公认的“邻家小哥哥”。
2010年,阿峰通过自由恋爱,与同村一姑娘结婚,现在孩子已上小学二年级。2016年,他们拿出几年来的积蓄,在邻市买下一套房。买房之前,孩子由爷爷奶奶带,夫妻俩人继续干“老本行”,现在他们决定搬到城里居住、生活和工作,逢年过节才会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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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走访发现,像老刘、阿峰这样在城镇买房的家庭并不占少数。我们这个村组有60余户人家,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经有超过70%的家庭已在城镇或市区买房,还有15%的年轻人通过考大学留在城市安家或外嫁,走出村庄,走向远方。
在我们乡间,大年初一初二是给父母拜年的日子,不管是远嫁他乡的女儿,还是搬到城市生活的儿子,都会回来与父母团聚。
这一天,我看到一群长长的队伍,个个举着火把、拿着礼花,作为晚辈的他们,正在逝者的墓碑前祭祀。
我对一位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老者说:“还是儿女们回来热闹呀,这次过完年就和他们去城里住好了。”
他直摇头:“咱得守住根,哪儿也不去。”在他看来,老家有更重要的意义。
“只可惜现在的年轻人不这么认为了。”我在心里默念道。
我不知道,下次回到这个村庄时,还留有多少年轻人,那些世代都在地里刨食求生的农民伯伯还在不在。也许会越来越少吧。
但可以肯定的是,故乡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故乡了,在这片土地下成长起来的人们,也将有新的、更好的归宿!
【作者简介】金贻龙,湖北某高校新闻系学生,业余写作者。还乡手记主题gif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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