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今天的课结束得早,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书,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电几乎是满的,他的手却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偏过头向一边的室友交代几句,笑着应下同伴的调侃,夹着书快步走了。
蓝曦臣到车站的时候正赶上一辆公交车慢慢开过来,他犹豫了一下,又走了几步,敲了敲候在一边的一辆出租车的窗户。
司机正巧刚刚被取消了一个订单,爽快地让他上了车。
蓝曦臣又看了看手机,被强行压下的不安终于喷涌而出。
茫然与慌乱使他如鲠在喉。
司机师傅适时地与他聊起来。
莲花坞在在姑苏的分公司不久前才建立起来,原本窝在云梦总部的江董事长特地来了一次姑苏。
经济学家长篇大论地猜测莲花坞下一季度的走向,杂志的版面毫不吝惜地给出去。
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好看的眉眼笼着一点极力压抑的不耐。
蓝曦臣恰到好处地接上司机的话,他温文尔雅。
但他的心里有尖锐的愤怒,无处发泄。
我的。
那原本……是我的。
他在莲花坞分公司前的广场上下了车,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进了门。
前台的姑娘弯起漂亮而敷衍的微笑,温声询问他的需求。
蓝曦臣迟疑了一下,道:“请问……江澄……江先生在这里么?”
那姑娘有一点惊讶地重新打量他,随后摇了摇头:“董事长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去,已经派出专车送他去机场了。”
蓝曦臣叹了口气,道谢后慢慢踱了出去。
他依旧肩背挺拔,暮春的风从他的衣角滑过去。
他没笑,一张原本温文的面容方显出某种冷厉的凝重。
蓝曦臣站在街边,看着那个被默念了千万遍的名字犹豫了许久,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蓝曦臣温柔地开了口:“阿澄,最近忙么?”
“蓝曦臣,我……”
蓝曦臣第一次打断了他,道:“阿澄,你是不是要上飞机了?”
江澄没说话。
蓝曦臣能清晰地听到他点烟的声音。
江澄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能看见路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形单影只地静止。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再慢慢吐出来。
蓝曦臣的呼吸就在耳边。
他的眼中有他未来的帝国,有他本可近在咫尺的、优秀的爱人。
他的爱人还会更加优秀。
蓝曦臣同样长久地沉默。
江澄笑了一下,说,“你快毕业了吧?”
蓝曦臣的呼吸急促起来,几次想打断他,他却缓慢而不容置疑地说了下去。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蓝曦臣道:“五年,还……不太久。”
随后江澄道:“还没玩腻呢?”
一瞬间蓝曦臣的眼前浮光掠影地呈现了许多场景。
他向来知道自己与江澄不在同一个世界。
他知道江澄总是把拒绝咽回去,带着一点无奈顺从他的需求。
他以为……两个人会是特例。
江澄把云梦老宅的钥匙给了他一份,他放了假有时会去小住几天。
赶上江澄到家早,会难得下厨给他做饭。
有时顺手放了点辣,那人会若无其事地把菜搁在一边,折回厨房再炒一个清淡些的推给自己。
蓝曦臣觉得这人表面上凌厉到不近人情,内里却温柔到一塌糊涂。
蓝曦臣太喜欢这个人了。
他……放不下。
他不能放下。
江澄见他不开口说话,便自顾自地接下去。
“你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读研……还是直接去你们公司实习?”
“读研的话,蓝先生应当会让你自行解决费用,不如我出这个钱。”
蓝曦臣哑着嗓子问他:“为什么?”
江澄笑了一下,道:“你知道。”
通话是什么时候断开的蓝曦臣都没有察觉,巨大的痛苦使他想要蜷缩起来哽咽,理智又使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他把自己塑成了一个雕像,完美到世事不侵,用料却是一块顽石。
江澄知道。
他知道。
甚至……连他的家人都知道。
最后的最后江澄会有他温柔体贴的妻子,蓝曦臣也会一步步走向自己既定的轨道。
他们会像很多同样处境的人一样,越走越远,各奔东西。
他们岁月静好的往昔会变成夜深人静时对自己年少轻狂的回忆。
或者……会成为一生难言的憾事。
蓝曦臣没挽留什么,江澄也没什么要补充的。
纵使感情再深厚,也逃不过既定的结局。
江澄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打开手机的照相功能,偏头问助理操作方式。
他颇不熟练地将焦点对准了蓝曦臣模糊渺小的身影,按下了拍照。
那个身影会一直留在手机的存储卡里,甚至可能会在他忘记的时候,仍作为数据坚定地被存储下来。
不过,这都没什么大不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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