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她98岁了,去年她就是90多岁了,那时我没记准,今年特意问了一下,老人们不愿意提自己的年龄,就问了问属什么的,她说属狗。
那她大概是1922年出生的,那一年的前一年对于中国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了,此后中国发生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都在她的生命中经过。
她生在东北小镇上一个地主家庭,他的爸爸应该很了不起,因为当她说她的经历时,后面一定有一个有一些经济实力的家庭和一个包容豁达的父亲。
她提过她上学的事,那时候上学只有小学和中学,她上完小学后,一次去县城的亲戚家串门,听说吉林市女子中学招生,她心血来潮去报了名,后来可能搬出她父亲的名字,又找人帮了忙就可以去参加入学考试了,没想到居然考上了。
我认为以她少年时的家庭条件,她上学的日子应该很优越。事实不是那样的,她不舍得花钱,家里能让她念书已经很高兴了,所以从来没敢乱花一分钱,为了省钱到了周末还要少吃一顿饭。
她后来嫁给一个她不愿意嫁的人,她说是她妈妈非得让她嫁的,所以她虽然同意了但那个不情愿一直埋在心里,婚姻中总是不肯占下风。
她说年轻时总和丈夫吵架,但吵完后明明刚刚哭过,心里有很多委屈,但看到同事们仍然笑脸相迎,打着招呼,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夫妻之间的事也只有夫妻间能体会,别人是看不出什么的。同辈的弟弟妹妹们倒觉得姐夫挺好的,她的孩子们也觉得爸爸很好,只是妈妈有些强势。
她是一名优秀的小学教师,优秀到每个家长都愿意把孩子送到她的班级去让她教育。她是地主的女儿,这有些影响她的工作,但她从来都是正确看待,挺胸抬头做人。
有小孩子背后议论说她家是地主,还当老师呢?她不卑不亢,不生气也不发火,而是把那个孩子叫到办公室给他们打了个比方。她说:“你爸爸是小偷那你是小偷吗?”学生们说:“不是。”她接着说:“那我爸爸是地主我就是地主吗?”孩子们觉得有道理,再加上她确实会教育又有亲和力,从不打骂学生,教育的方式总是让学生信服,渐渐的就没人说这件事了。
建国不久国家进行了土地改革,她父亲所有的地都收归国有,家产也都交了公,还要带到街上去批斗。她很心疼父亲,又不敢出面,只能悄悄地派她四、五岁的儿子上街上去看看,看看姥爷挨打没,孩子回来说没挨打,这才放心些。也许是她父亲平时对农民们特别照顾,大家都很敬重这个东家,就没有下手吧。
她后来的工作干得风生水起,当上了学校的教导主任,还当了所在县的人大代表。她的弟弟们特别的佩服她,提到时总是称赞不已,说:“看看我姐,地主的成份,都能在工作上干得这么好,家长、学生、领导全都认可,还能当人大代表,真是挺厉害呀。”
她生了七个孩子,虽然夫妻俩都有工作,养那么多孩子也是不容易啊。她说:“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她就要给孩子们做衣服,或拿个小板凳坐在炕沿给学生批作业,一干就是十一点外,看着一炕的孩子有时候会觉得心酸,生活很累。”
她父亲有两房的媳妇,她回忆少年时,每到过年亲戚们便来看望她的父亲,扔下钱在炕上,大人们出去送亲了,她们几个小孩子就把钱收起来了,她二妈回来了,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笑呵呵地说,你们不能都拿走,也得给我几个呀,她们不好意思的就都拿出来了。她评价了一句她的二妈,说那是个好人。
她父亲的孩子很多,有的甚至和她的孩子差不多大。那时父亲家里已经很穷了,弟弟们上不起学,想省点钱去她家住。她确实为难啊,但还是说可以每月支助弟弟3块钱生活费。弟弟也是小,以为这个姐姐不好,钱也没要,书也没读,生了姐姐的气。直到长大才懂得姐家的不易。
如今的她已尽百岁,耳不聋,眼不花,头脑清晰,记忆力好,思维敏捷,说话有条理,每个来的亲戚都能对上号,还能说出对方的一两个故事。一个人住在70平米的楼里,喜欢清静,所以不和任何一个孩子住在一起。还可以一个人挪着步子在屋里走一走,偶尔也会看看书,但很少看电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让我觉得特别的神奇。
他给我讲过躲避胡子的故事,全家人准备搬到县城,但路上还是遇到了胡子,她的父亲前去跟胡子说了些什么,胡子就让他们过去了,她觉得他的父亲特别了不起。
他给我讲过满洲国的故事,小日本不让吃大米饭,谁家吃了大米饭那就是犯罪,要坐牢的。她听说小日本掠夺了大量的资源,比如说煤炭弄不走的就藏到海里去。还役使很多劳工修丰满水电站,从天津抓来的1000多人最后都死在了工地,一个都没活。
她心中有很多故事,他头脑中有很多经历,我很想知道,很想从她那了解一些这个家族过去的历史,我不知道从何问起,她也没有细说,希望她继续健康地活着,我们还可以继续聊聊过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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