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上着班,先生来电话,气急败坏地说:“我爸中午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这就闹着要回去,说放心不下家里的狗,你跟他说吧,我没空理他!”
先生是医生,平日里性格颇好,工作很忙,很少会在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看来这次公公是真的让他生气了。
挂断先生的电话,我接着给公公打了电话,好说歹说他终于同意第二天回去。
公公是60后,是一名偏远农村小学的教师,从教三十多年,如今仍在教学一线。他所在的村小只有4个老师,4个班级,学生一共一百来人,他是老师也兼着校长,学校实行包班制,一个老师承担一个班的所有教学任务以及其他班务工作、学生工作等。
听先生说过,公公年轻的时候是在镇里的中心小学教书,积极上进,一心铺在学生身上,教学成绩突出,是学校的“明星老师”,因为率性而直言,在某些事情与校领导有了矛盾,后来自己申请调回了村里。
回到村小之后,公公是村民眼里的“文化人”,且写得一手好字(他的右手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后来的这手字都是左手写就的),村里大凡有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写对联、上礼簿等等,又是村里孩子们的老师,因此颇受大家尊重。
从他们老家到我们家将近300公里,从老家出来,要转两次汽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3个小时的普通火车才能到达我们所在的城市,单程要半个白天。学期中间,他几乎未来城里跟我们聚过,寒暑假里,他也总是借着要值班守校或是家里有鸡有狗要喂养或者干脆说出来一趟麻烦而很少过来。结婚7年多,除了新房装修那年,他利用暑假来给我们帮忙装修待了将近一个月,其他时间没有在家里住过超3天的。
先生是家中独子,自18岁外出求学至今,便很少回老家长住,这些年只是公婆二人在家,公公负责教书育人,婆婆洗衣做饭、种菜养鸡,公公也利用休息时间同婆婆一起种了些稻子与花生。日子虽忙碌,但也充实而满足。
这两年,婆婆来城里帮我们带娃,公公就彻底成了孤单的“留守老人”,“留守老人”带着他的一群留守儿童。
他一人在家的时候既要教书育人,又要洗衣做饭当厨娘,这大概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回到家中无人话说的孤单与冷清。
后来,他就养了一条狗,年前狗又下了4只小狗仔,因为村里有小孩逗狗玩而被咬伤,他带着去打了狂犬疫苗后。我们知道后就劝他不要再养了,他不同意,幽幽地说:“你们不知道,那些小狗仔实在是太可爱了,我真的很不舍得……大不了以后我不让孩子们再去逗它们玩。”
五十多岁的老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委屈得像个五岁的孩子。
于是,狗还由他继续养着,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抽空带着孩子多回去看看他,今年春节回去小住了几天,他在小黑板上教孩子写字的时候,一边对孩子说:“朵朵,你要不跟爷爷奶奶留在家里吧,爷爷天天教你写字,还可以带你去跟学校的哥哥姐姐们玩。”
孩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不,我才不要呢!”
我们趁机跟他说让他早点办退休,跟我们住到城里,这样就可以天天教孙女读书写字了。他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好是好,但是怎么着也让我带完这届学生吧,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年轻的、资质好一点的老师都不愿意来我们这乡里教书的”,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我住了几十年农村,去城里也不习惯”。
我们回程时候,公公给孩子塞了个厚厚的红包,并嘱咐我们要好好教育孩子。
车子启动后,我看到后视镜中公公原本高大魁梧却已开始微微佝偻的背影,我的眼眶湿润了,愿岁月与你温柔以待,我的“留守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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