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说的两个人都是70后,但却是中国15世纪的70后,他们分别是明朝历史上最牛的落榜生唐寅和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圣人王阳明,当然以上说法仅基于个人读书心得,并非客观的历史评价。
唐寅出生在1470年,王阳明小他两岁,但两人确是同时出现在了弘治十二年的科举考场上,不同的是王阳明已经是第三次出现了,虽然前两次名落孙山,但我们却无法否定王阳明的天才,就像李白一样,我们无法考证他是否具有通过科举考试的能力,但每个人都必须肯定他在诗歌创作方面的天才。阳明毕竟不是李白,他虽不重视科考,却有一个过于重视科考的状元父亲王华,在屡次目睹儿子“不务正业”的情况后,大家鞭挞,严肃教育,循循善诱,硬是将一心要走独木桥的王阳明拉回了古代知识分子本该走的阳关道,事实证明,一旦用心努力,没什么事儿可以难倒王阳明。他在那次考试中高中二甲第七名,即全国第十,但如此风光的成绩却并没有为他的一生带来好运,反而处处是绝境,先是与宦官斗争失败,险些丧命;再是面对锦衣卫的追杀,佯装自尽;在与死亡近距离接触之后,他躺在了石棺里,看着眼前充满瘴气的龙场,突然悟到“心外无物”的真理,心即理,从此天地为之一宽,人生迈向了全新的人生境遇,至此之后,王阳明带着威力无比的心学武器独步武林,笑傲江湖。
唐寅和阳明完全是两种人,至少在一般人看来,阳明是圣人,是严肃的,而唐寅是疯子,是癫狂的,当然这或许不免受了周星驰电影的影响,但历史的真实却依然无法改变。唐寅更为大众熟知的名字应该是唐伯虎吧,他以惊世的文才和绘画天赋成为了众多粉丝心中的风流才子,也因弘治十二年的那场科举考试成为了我心中最牛的落榜生。
这件事说来话长,唐寅在科考半路认识了一位同学徐经,不过徐经是个“財子”,一路接济唐寅而成为了他的好朋友,两人到达京城之后依然有联系。随后科举考试如期举行,由于唐寅当时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一定会考取状元,这其中也包括唐寅自己。当他自信满满的把答好的考卷交到主考官程敏正手中时,会心一笑,便志在必得走出考场参加朋友们为他准备的庆功晚宴了。要知道唐寅可不是自吹自擂,他早在16岁时就考中秀才第一名,后来考乡试又是第一名,因此当世人称“唐解元”,照当时的发展势头来看,唐寅考取状元犹如探囊取物,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就在这位天才酒酣耳热之际,友人们纷纷谈起了这次科举中的一道题,因为它的难度极大,几乎当世无几人可以做出,唐寅却不以为然,并大方的对自己的作答给予阐释,身旁友人无不叹服,但有叹服者便有嫉妒者,嫉妒是世间最恶毒的情感之一,尤其是被身边的知识分子嫉妒,在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社会中,制度本身常常会成为嫉妒者付诸实际行动的工具,用的手法自然还是惯用的带有诬陷性质的检举揭发,揭发的罪名竟是作弊,不要说唐寅本人,几乎后来所有知道结果的人都大跌眼镜了。祸害根源就是考试中的那道超级难题,除唐寅做对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也做对了,那个人正是徐经,我们今天已经弄不清为什么那个纨绔子弟徐经可以做对,他究竟是不是和程敏政早已结下师徒情谊,而唐寅又是否帮助其作弊,但今天大多数史学家依然坚信唐寅并无作弊的动机,因为如此天才根本不需要走后门,他要走的是坦坦荡荡的阳光大道,可结果摆在面前,纵有百口也难辩了。今天的学生似乎对作弊见怪不怪,不以为意,但在古代绝对是杀头罪,鲁迅的爷爷就是因为科考作弊而被判“斩监侯”,致使家道中落。落榜是自然的,更严重的后果是去除之前的所有成绩,判刑入诏狱,永世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从另一个角度看,唐寅还是幸运的,至少保住了性命,刑满出狱之后的唐寅灰头土脸的回到苏州老家,面对名声扫地,众叛亲离,他选择了离开,用了十年时间游历祖国名山大川,把胸中孤愤之气化于笔端。十年之后,唐寅回到家乡,过着如陶渊明一般的隐逸生活,“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唐寅只好在朋友的接济下,买画为生,倾其一生积蓄购买了桃花庵别墅,说是别墅,实际上不过就是一间“长久未有人别业”,比“东坡”强不了多少,且地理位置极为偏远,倒是有更多的清静十分适合唐寅,在此期间他写出了著名的《桃花庵歌》,“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让世人永远记住了疯癫的唐伯虎,也让唐寅变成了中国文化史的奇迹。
两个人同时参加科举考试,本来是第一名的唐寅成为了江湖人士,第十名的王阳明则成为了三世乃至万世扬名的大圣人,历史也如此巧合的验证了教育学上的“十名规律”。我们今天在安慰走向考场的学生时总会说一次考试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一次大型的考试或许可以改变一个人一辈子的命运。古代科举考试的成功者除了获得功名之外,更拥有了一种自我成就感,尽管在王阳明看来它并不很重要,但不得不肯定的是只有首先拥有了这块敲门砖,你才能驰骋战场,运筹帷幄,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惜唐寅的敲门砖变成了绊脚石,摔了一跤重新站起来后,精气神摔没了,元气大伤,甚至神志不清。我很想知道当王阳明在得知唐伯虎“疯了”的情况后做何感想,他是否因为自己也曾用装死之法骗过锦衣卫的追杀而拆穿唐寅,抑或可怜他的人生,再或者发出时运不齐的感慨,但是,“良知”绝不会让阳明走唐寅的路。
两个人从科举考试之后本就分道扬镳,再无联系了,但两人共同和一个差点改变大明历史的人打过交道,此人为宁王朱宸豪。唐寅有一点和大诗人杜甫十分相似,伟大的人都是预言家,他们可以比其他人较早的发现问题,对于宁王造反,王阳明早就有所耳闻,而最早发现端倪的当属唐寅了,早在1515年,唐寅就选择了以装疯卖傻的方式离开了宁王府,而当时距离宁王之乱还有整整五年时间。试想,如果在宁王府中的是王阳明而不是唐伯虎,或许王阳明还会用他强大的心学理念感动宁王,及早将其拉回正路,把这场血雨腥风消灭在萌芽之中,但历史不可假设与重来,或许就是那次科举彻底改变了他的世界观,让唐寅把保全自身性命放在了首要位置,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再不敢靠近权力中心半步了。王阳明后来也遇见了宁王,并且是正面交锋,面对早已“病入膏肓”的宁王,就是心学这样高效的良药也无法医治了,只能消灭毒瘤。会不会觉得是阳明运气好,没有像唐伯虎一样过早认识宁王呢?我觉得即使早早认识,他也会毅然拒绝宁王的糖衣炮弹,因为“心即理也”,他绝不会为外物所动,一门心思追求外在事物,便有了得失之心,也就蒙蔽了自己最原初的素然平和的心。起伏得失本是常态,尽力而为、顺其自然才是潇洒之道。王阳明在龙场悟道之后,便超然物外,超然中又不忘做到事上练,他不是圣人谁是呢?
两个70后,两种路,每条路都是那么精彩,但唐伯虎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只能止步于才子,而王阳明才是真正的伟大,只可惜我们生的太迟,不然怎能不去南昌听听阳明的心学课?那才叫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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