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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要写文悼念C前辈,然而十多年过去了,我却依然未曾动笔。
初识C前辈时,J前辈以他一贯的夸张风格说道:“今天你可真是出门遇贵人,他可会是你人生中的贵人。”我笑了笑,没说话,我一向拙于表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时我在乡下中学教书。虽说教两个班语文并担任班主任,工作量挺大,但依然有充裕的业余时间。一向喜好看书的我自然将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看书。在学校呆了几年,图书室的书几乎被我翻阅了个遍。偶尔我也会心血来潮写一些残章断句,但都只是随性而为,纯为自娱自乐,从不曾示之于人,更没想过要去投稿发表。
一次作文课,为抛砖引玉,我写了一篇下水作文,在课堂上展示。我没有把下水作文写在备课本里,而是另用横格纸写的,下课后,就随意地夹在教材与备课本之间。十多年前的教材开本比备课本和横格纸要小,夹在中间还是很容易被看见。语文课一般都安排在第一二节,上完就是课间操时间。我当班主任,学生做操我得站前面组织队列并督促学生们认真做操。于是我随手将教材、下水作文和备课本放在我们班级队列前面的教室窗台上。副校长巡操从那儿经过,一眼看到了我的下水作文,不禁拿起来看。看完又叫旁边几个正在出操的班主任看,并对我说,写得很感人,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我那篇下水作文写的是我的母亲),我应该去投稿。他这么一说我有点儿害羞,说,不过是瞎写的下水作文,若放到中学生的作文当中,也许还略值一提,但要投稿恐怕还是差得太远。旁边的几个班主任也都纷纷说确实写得好,可以投稿试试。其中一个说,以前学校有个J,文章写得好,经常在报刊上发表,后来考到市里某单位去了,他有J的联系电话,要我去找J帮忙。
见大家都这么建议,我便决定去试试。那个周末正好要进城去办点事,我就顺便给J打了个电话。J甚是热情,约我在一个简餐厅见面。正看着我的文字,J的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夸张地说道:“快来快来,我发现了一个好苗子!”J的话让我忍不住想笑,他给我吟诵了他自己写的诗文,句句热情洋溢,我想,文如其人,他本人就是这么热情洋溢吧。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身材高大,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丰满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让人觉得很是和蔼可亲。J向我介绍,这是C,当地作协主席。J又向C介绍了我,当然,是极为夸张地介绍,让我很是不好意思。C前辈接过J递过去的我写的文字看了起来,看完后称赞道:“写得好,确实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
后来,J前辈帮我把那篇下水作文和另一篇我随意写下的文字分别投到当地的报纸和衡阳日报副刊,没多久便都发表出来了。
虽说留了联系方式,但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未联系过他们。虽说当时他们对我很是夸赞,但我想那是他们处事的风格,他们喜欢给后生以鼓励。
大概半年之后,一同事告诉我当地报社招考记者,说我可以去试一试。当时我正想离开学校,听说了这个消息,便给C前辈打了个电话。C前辈极力支持我报名。我顺利通过了初试,又顺利通过了复试。C前辈极为关心,向报社社长打听我考试的具体情况,得到的信息是报社社长对我颇为看好。然而在报社通知我参加见习的第二天,报社又通知我说我的见习资格取消,因为我是在编人员。招考方案没有提到在编人员不能参考,我在报名时也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我的工作单位,但他们接受了我的报名,让我交了报名费,通知我参加了初试和复试,并已通知我参加见习,现在却又突然说我有编制所以取消资格,这个理由让我无法接受。我给C前辈打电话说了这事,C前辈立刻向相关人士了解,并回了电话过来,问我是否很想去报社工作。我告诉他我现在很想离开学校,而报社突然给出这样的理由让人难以信服,因此我不想放弃。C前辈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我,只要我不放弃,就没有人可以让我放弃。
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后来那段时间,我到处奔走,找人理论,遭遇了不少挫折,也流了不少眼泪。C前辈时不时会打来电话安慰并鼓励我。
后来,报社终于让我参加见习,但见习的规则却很奇特,新闻线索得我们自己找,报社一概不管。C前辈知道后很是为我着急,他知道我除了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谁。于是他立刻给他熟识的几个单位领导打电话,请他们关照我,以后单位有活动就叫我去报道。他是作协主席,作协很多会员都是各单位写材料的,作协有活动,只要合适,他就叫我去参加,把我介绍给那些人,要他们多关照我。本来我在所有见习记者中是最没有人脉的,然而因为有C前辈以及前一篇文字中所写Z前辈等诸多前辈的热心帮助,我的新闻线索比其他记者竟然还多,发布的稿子名列前茅。C前辈很是为我感到高兴。后来听说有单位需要人写材料,C前辈又积极帮我推荐,但后来别的单位先把我调去了,我就没有去C前辈推荐的单位。
对C前辈如此热心帮助我,我一直无比感激。然而我不善言辞,从未将这份感激表达一二。而且我很少主动和他联系,一是我写材料后确实很忙,经常加班加点,二是跟他们在一起,我不知道说什么,偶尔参加他们的活动,他们相互熟识,共同语言很多,而我对很多人和事情完全陌生,在他们谈笑风生的场合,我显得尤其尴尬尤其局促。对此我也非常抱歉,却也没将这种歉意对C前辈表达过。C前辈希望我多参加作协的活动,希望我能加入作协,成为作协会员,但因为在那个圈子里,我总有相形见绌之感,所以我迟迟没有提交入会申请表。
到J局后写了两年材料,我就结婚了,然后怀孕,跟所有前辈联系都少了。一天,忽然听局里同事聊天,说某某心肌梗塞死了,才五十几岁。我猛然一惊,是C前辈?连忙问是哪个某某,结果确实就是C前辈。我不想同事知道我认识C前辈,于是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走出办公室,走到大楼下面的坪里。我给Z前辈他们打电话,心头一阵懵然。
C前辈追悼会那天,我准备前去参加,一个同事大姐听说我要去参加追悼会,好心劝我别去,说孕妇不可以参加追悼会。我说我不介意,我从来都不迷信。大姐说我虽不介意可别人的家属会介意,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忌讳,说孕妇参加追悼会对死者不利。我不能再说什么,只好不去参加C前辈的追悼会。我从未跟他的家属打过交道,他的家属应该也不知道我,所以我也未能托人表达我的歉意。但我常常忍不住想,C前辈生前那么热心地帮助我,为我操过那么多心,若是在九泉下知道我都没去参加他的追悼会,应该会很失望很难过,会认为我无情无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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