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岩磊
我每次回老家保定满城都会去爬旁边的陵山，因为这里留有太多儿时的记忆。陵山离我家只有1公里远，小时候经常上山打猪草，哪里有悬崖，哪里有小溪，甚至哪里有柿子树都一清二楚，并时常钻进山顶的两个大洞里进行探险，它们便是中山靖王刘胜和妻子窦绾的墓。
刘胜为汉景帝的第九子、汉武帝的同父异母哥哥，他被父亲封为中山靖王，领地在保定一带。有一次刘胜到北平县的凤凰山巡视时，发现此山由三个相连的山头组成，呈“C”形，且口朝东，恰似一把太师椅，又兼具紫气东来的祥瑞寓意，便决定百年之后以此为陵。公元前113年，刘胜死后果然葬在这里，后来他的妻子窦绾也埋于其侧，而凤凰山随之更名为陵山，至唐朝时北平易名满城。
两座陵寝开凿于坚硬的花岗岩之中，最后用熔化的铁水浇灌成门封存起来，千百年来从未被盗挖过。1968年5月，工程兵某部在陵山上开凿工事时，意外地打通了汉墓的耳洞，成为轰动全国的大发现。周恩来总理委派中国科学院首任院长郭沫若，前去负责发掘工作，从汉墓中出土的上万件精美的文物震惊了世界。
其中的国宝级文物众多，如两套完整的金缕玉衣，它们是用金丝穿玉片制成的寿衣，为国内首次发现，还有质地最好、时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医疗器具，以及最早的国产玻璃容器、最完整的西汉铁甲等等，而颇有意思的是，里面藏有大大小小几百个酒缸和一枚精巧玲珑的骰子，足可以证明刘胜是个酒色之徒。实事也果真如此，史籍记载，中山靖王膝下共有120个子女，他过着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
然而透过历史的尘烟，我们也不难发现，刘胜绝对是个演技超群的戏精。汉武帝刘彻为巩固自己的政权而大力消减藩王的权力，众王敢怒不敢言，刘胜却通过自己的成功表演化解了危机。在一次家宴上，刘胜突然悲从中来痛哭流涕，武帝问其故，靖王历数手足之情，但遭到小人挑拨离间，导致兄弟间渐生嫌隙，他们整日过着担惊受怕的悲惨日子。刘彻倍受感动，此后果然对各个藩王礼遇有加。
不仅如此，刘胜口口声声对外宣称：“为王应当日听音乐，玩赏歌舞美女。”他天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表明自己不会觊觎皇位，所以刘胜得以善终。可见，其不仅工于心计，更善于表演。尽管刘胜的功绩乏善可陈，但广种薄收还是收到了奇效，他的后世子孙中既有汉平帝这样的帝王，也有唐朝大名鼎鼎的诗人刘禹锡，还有常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的蜀汉开国皇帝刘备。
上下千年已成昨日云烟，昔日的王侯墓化作众人观瞻的旅游景点，可在四十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两个空空如也的黑洞，因为里面的文物都搬到了河北省的博物馆里。我和小伙们举着用废轮胎做的火把钻进山洞，出来时鼻孔和脸上都是黑灰，不由得咧嘴露出小白牙相视而笑，然后找个水沟洗洗，便兴高采烈地背着竹筐回家了，而欢笑早已镌刻在了山石之上。
沿着雕栏玉砌的登山步道上山，我一路寻寻觅觅，找寻曾经熟悉的印记，捡拾远去的童趣，岁月便浓缩为琥珀色的琼浆荡漾在心底。爬陵山，不是为了朝“胜”，更多的是在释怀乡愁，让脑回路中增添新的记忆沟渠，让故乡的山山水水爬满每个瑰丽的梦境，并不断地回响着一声长鸣：大美满城，不朽汉墓。
2022.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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