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者的艳遇

凌晨四点，起来烧水，拉开窗帘，看到东方之既白。

很久没有这样整夜整夜的失眠了，好了约莫才一年的光景，断断续续以为慢慢摆脱了失眠的梦魇，却不想它仍然与我如影随形。我揣测着拉好窗帘，脑海中模糊地出现严歌苓书中“失眠者”的桥段：

睡眠，在夜里是个岛，人得渡到那儿去寻求安全。渡不过去的，譬如我，就在夜里成了所有人的异类。我在寻找一个人，一个长明的窗对称另一个长明的窗，一个无眠的夜对称另一个无眠的夜。你是一直陪我醒着的人。

我用无数个失眠的夜读了无数本书，到头却发现这些精神的药物根本无法治愈我长久的痼疾。最近翻出了严歌苓所有的作品重新读，然后想到她在《首席夜话》中也谈到过失眠，浓妆之下的她笑着，笑得有点像孩子一样的可爱，说：“我不是三四天，我是三四十天···”

乐嘉问：“三四十天什么？”

她说：“睡不着觉。”

乐嘉满脸不相信的样子：“怎么可能，你三四十天睡不着觉早就拜拜了好不好。”

我终于感同身受地明白将近三四十天睡不着是如何真真实实确有其实发生的事，也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严歌苓被访谈时言语迟缓，话语表达与她文字相比逊色太多，一直以来的我的这个一个困惑。从看她谈失眠那期才恍然大悟，长期服用麻醉类药，记忆严重损伤，信息储存量相对空白，脱口而出时就空洞苍白。而文字创作是一个思考的过程，有缓冲的时间去挖掘。这一点我最有体会。我也是口才严重不行 ，我也已经是重度失眠了，心有戚戚焉。

我想起了《平如美棠》，你是个勤奋的匠人，钱宇平，精神病，父亲就是精神病医生。他为围棋而生，离开围棋没人生。比赛中负一次，得死一两个月才能调整过来。严歌苓，为文学而生，最长时间失眠38天。每次坐下来拿起笔，非写到精疲力尽，灯油熬干，实在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才算停止。天生他们，是有使命的。

于是我想，我算什么呢？我又有什么使命非要和这漫长的黑夜较劲呢？ 如果说​不是跟别人比，是好奇自己的潜力，有心就探个底去，生而为人一次，了个念想。算较劲么？ ​

我的老师不允许我用药物，说会有依赖性。

从精神高度兴奋、头疼，从早晨写完、到现在，一直亢奋、一直头疼，却还是想写，没完没了地写，还能有源源不断地创作欲，表达欲。

失眠的夜，可以是诗人也可以是作家，天亮后一切归零。曾经沧海难为水，成如容易却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