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拍摄
多么无忧无虑的日子，都是一眨眼就溜走了。
尤其是做文盲的那几年。
五岁像个冒失鬼，一下子撞到我跟前来了，它真是个讨人嫌的麻烦精，让我不能在外婆家过完整的四季了。
自此我童年带着阴影的时代，彻底地来到了。
在成为一个开始识汉语拼音的小学生之前，得跨过一个高高的门槛，这头是外婆家，那头是我自己家。
那几天外公外婆照例忙着他们手头上的事，很少注意到我的内心在被一块什么天大的石头压着。
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谁我也没告诉，可是藏得再好，爸爸都会来，我彻底不知道这个秘密要怎么守住才好了，爸爸活像一个人贩子来抢外婆家唯一的外孙女，外婆说，我爸爸就像抓鸡崽子一样拉着我，我前面的脚弯曲对抗着，后面一只脚撑着地。
从那个时间界限开始，彻底有了我害怕的声音，是爸爸的机动摩托发出震耳的轰隆声，害怕的人，就是骑着那架机动车的，我亲爱的父亲。
我记不得最初回到家里是什么情景了，我怎么不和奶奶亲近的，还有载我回来的爸爸是怎么不露声色地观察我的反应的，我的弟弟比我还要小，怎么瞪着圆溜溜的两个大眼睛新鲜地看着我的。
可是依我的性格，免不了大哭大闹一场。
作者拍摄
从我记得开始，就害怕9.1这个日子，从8月底开始，心里就盘算着，爸爸要来接我了，简直紧张得不行，嚼了两口的饭菜，一听到由远及近的轰隆声，我都忘记下咽了，就停在那里。
总是有摩托车经外婆家门前过，轰隆隆的声音，像极了爸爸的那架车子，站在正对着马路的厨房门里面，歪着身子，探着头往外望，车子没有停下来，不是的不是的.....是其他的叔叔伯伯的车，太好了，尽管我没有看清是哪个叔叔还是伯伯，但是就因着他不停在外婆家门口，我就觉得他们是可亲的。
我像一个闯祸的孩子，东躲西藏，实际上我又没藏，没有地方可藏，我时常去到厕所，也不是去上厕所，那是农村的旱厕啊，熏得很，可我心里拗在那儿，开始自言自语，假如能不回家，我可以再在厕所多待一会儿。
也默默地走进卧室，去到蚊帐子后面，那里有些潮湿，一到了那里，蚊子围着我嗡嗡叫。
我又开始自说自话，蚊子啊，我宁愿陪着你们，哪怕让你们多吸两口我的血，让我手臂，或者脸上多起几个包，只要我能留下来，你们这些吸血鬼也成了可爱的蚊子了。
作者拍摄/午睡的外婆
那几天外公外婆照例忙着他们手头上的事，很少注意到我的内心在被一块什么天大的石头压着。
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谁我也没告诉，可是藏得再好，爸爸都会来，我彻底不知道这个秘密要怎么守住才好了，爸爸活像一个人贩子来抢外婆家唯一的外孙女，外婆说，我爸爸就像抓鸡崽子一样拉着我，我前面的脚弯曲对抗着，后面一只脚撑着地。
这么说，我五岁就学会了拔河。
可是这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一下子爸爸就抓起我后背的衣服，把我往车上一放，我就扯破嗓子了，不要啊，我不回去啊，我要在细爹屋啊，我不啊…
我走了，外婆家彻底安静下来了，正如我多么想念他们，他们也是在想着我，外婆指不定背过身去偷偷抹了几把眼泪，这是我现在脑补的，是我当时我不知道的，根本没空去想的。
初到我自己家，对于左邻右舍那些孩子来说，我是一个稀客，不知道从哪个海外天国来了个这么样的小女孩。
我跟着奶奶和弟弟睡在进堂屋右手边的卧室里，地面是黑又硬的土，没有什么很大的土坑，奶奶收拾得干干净净，头上是木房梁，屋顶正中间是一块玻璃，透进来些光，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半人高老式的长方形床头柜，往里走几步，就是一张大床，总是牵着一床白色的蚊帐。
奶奶和弟弟睡一头，我就睡在他们的脚那一头，我总是偷偷地一个人哭。
很想外婆和外公啊，很想念自己像是一个霸王的样子，在外婆家门前晃来晃去，很想跟着外婆去别人家的场里看电视，虽然现在我自己的家，在爸爸的卧室，也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电视机，可我并不觉得那个电视比外婆邻居家的电视好看。
我就哭，后面的几天晚上，我已然有些忘记我怎么哭得那么伤心了，但我还是在睡前流下几滴眼泪来。
我总觉得，我不能够这么快就忘记这份思念，不掉下几滴眼泪来，像是对不住外婆外公对我的疼爱似的，我实在被自己的眼泪感动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