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因为人们工作疲劳,建平在往脱粒机塞麦捆儿时,半截胳膊被脱粒机吃了进去。因此建平在县医院住了一个多院,才挎着空荡荡的胳膊袖子,被农用小拖拉机拉回南轮城。
九姐未卜先知的异能,也因为建平的断臂事件一时间喧嚣乡里,本来就没有什么新鲜事儿的偏僻农村,有了这么一个奇闻异事,麦忙过后的人们更是像得了什么好处似的,走家串户的兜售着各种关于九姐的传闻,七村八寨、街头巷尾、版本万千。
文卿大伯依旧没有好脸给九姐,就连建平的断臂在文卿大伯看来,好像他自己跟九姐都有些说不清楚的责任似的,这或许就是朴实的农民的迂腐和儒实所在吧。
在建平住院期间,不让文卿大伯省心的九姐又给折腾出了一个又一个新闻来!
诸如春海家母猪丢了,哪儿都找不着,九姐一句点拨,在邻村轮城庄曹雪芳家猪圈里给牵回来了。振吉母亲得了老鼠疮,村里,乡里,县里医院治不好,九姐告诉她把蜗牛捣烂用纱布包上,不到一周就去了脓,长了新肉,半月下来嘛事没有了。和我岁数一般大的张少辉仰着头走路,一不小心掉到空井里,让大人给弄上来以后,惊吓过度不会说话了,九姐往少辉头上拍了三下说了声“说话!”,张少辉“哇”的一声哭出来,会说话了!
……
像这样的事情,在建平住院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好多。这些事情有的是我亲眼看见的,有的是听乡亲们说的,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却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件事,多年以后还是记忆犹新,回想其玄妙神奇,对于活了快五十年的我依旧叹为观止。
事情就发生在我母亲身上。母亲是一个干净利索相貌出众的农村妇女,不但孝敬公婆相夫教子被邻里称道,其织布纺花、缝纫裁剪、家里地里、衔亲睦邻、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父亲倒落了一身轻松,除了上班教书,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用操心,用奶奶的话来说就是董家的爷们儿都懒,可都有懒的福气。后来奶奶的这句话,在我和我哥身上又得到了应验。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九姐事件的前一年,勤劳能干的母亲患上了痨病,一年四季咳嗽不停,冬天的时候更重。旧时的痨病就是现在说的肺结核,鲁迅先生笔下《药》里小栓就是这个病,虽然在报道上我们看到,新中国成立以后很多洋医院可以治愈痨病,但是在当时的农村因此而不治者大有人在。我就亲耳听到我奶奶跟我大奶奶两个人背着我母亲,小声说我父亲的命不好,我娘这病恐怕过得了麦,不一定过得了秋。两个老太太商量着让九姐给看看有没有法子,大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父亲是我们村里最有文化的人,自诩为知识分子,对于母亲的病他只允许看医生,绝对不同意让九姐给看的。
清楚的记得,奶奶看着父亲去学校了,柱着拐杖迈着稀碎的步子,一阵风似的跑向了村南乱卿叔家。奶奶是大户人家出身,有一双她引以为豪的三寸金莲,说一句犯上极不尊重老人的话,回想起当时已经六十岁奶奶的那几步跑,嘚嘚嘚嘚地非常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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