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脑干出血住院。
从2022年3月第一次出血到现在，这大半年的时间，医生当初的话一直在耳边“虽然这一次出血止住了，但是脑干海绵状血管瘤非常容易反复出血”。虽然有二次出血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连下次的复查时间都没到。
2023年的第一天晚上，已经开始头晕，当时抱着侥幸，可能是休息不好。可是第二天症状没有减轻，立刻去医院做了脑部CT，在等待结果的时候，他有点想吐，我已经七七八八想到，极大可能再次出血。即便相比第一次的手足无措有了更多的心理准备，当医生说出那句“有新发出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再次打破了所有的侥幸和祈祷。
但是眼泪是治不好病的，在安排好家里幼崽之后，当天晚上六点赶到上海华山医院急诊。急诊全部都是新冠患者，人满为患，输液区连输液杆都需要抢占。第一次见识到医院急诊的疯狂忙碌，与日常安静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健康的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知道2023年1月3号，终于住进华山医院。当时莫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住进了医院就是治好了病。可能也是当时他的状态尚可给了我一种并不如我想象中严重的错觉，我甚至还在想要不要告诉我家里人他家里人。第二天状态突然就不好了，头晕强烈，甚至发生多次剧烈喷射状呕吐，我才真正感觉到害怕。
做完系列检查之后，医生通知9号动手术，并与我谈话说明手术的风险。虽然我也了解，医生总是会将手术风险说的很满以规避风险，但是当医生说出“你们这台手术，是我们这一栋楼风险最大的手术”，立刻就没办法绷住，要不是戴着口罩，我的鼻涕眼泪都要在医生面前展露无遗。医生说，如果没有做好面对风险的准备，手术随时可以终止。但是不手术可以么，不手术随时可能出血，很有可能再次出血连手术的时间都没有。
我面对的不是是否手术的简单选择题，而是生命的抉择。面对手术失败的最坏结果，我是否能够承受。我无法承受，我联系了他的家人，他们也是8号赶到上海。他们的到来，似乎帮我分担了一点抉择的压力。正如医生所说，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一个人决定。
这两天夜里醒来都是无法入睡，脑子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可能。在于家里人通话时，我一遍一遍的强调，这不是恶性肿瘤，只要全部切除，能清醒过来就好了，就会好了。一遍一遍的重复，好像在告诉自己，不用担心。对于不可掌控的事情要保持乐观，要相信医生，要调整好心态。但是我又不敢乐观，我害怕老天看我乐观就偏偏要反其向而行之。
我一遍一遍的看主刀医生的论文，一遍一遍看成功治愈的帖子，然后跟自己说，你看，术后8天就出院了，还可以赶上春节。这个时候脑子中又会立刻听到医生说的“虽然陈教授经验比较丰富，但是这么敏感部位的手术风险是巨大的”“上周有个大妈的女儿35岁，做完手术，今天人就走了”。我不敢乐观了，又开始想到可能的结果，无法呼吸切开气管，肺部反反复复感染，植物人，甚至下不来手术台。我不敢再想了，如果真的发生，第一个崩溃的会不会是我。
他也很害怕吧，他说最近醒来，闭上眼睛都是一些掉下悬崖恐怖的画面，但他清楚不是做梦，是幻视，幻听之后出现了幻视。我想这是面对生命抉择潜意识的恐惧感。
手术前一天的晚上，当医生通知我，手术推迟到周三。我竟然有点失落，大概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煎熬，希望能够尽快进行手术。他躺在床上的状态也不好，没办法进食，没办法动弹，甚至没办法入睡。他内心的煎熬多过我千百倍吧。可能，他现在已经不考虑手术风险的问题，一心只想着尽快手术，马上结束这痛苦的局面。虽然手术之后他仍然无法立刻恢复，但是充满希望的休养恢复，比如今迷茫纠结不知道希望在哪里的躺着要强很多。推迟两天，希望是上天对我们意志力最后的考验。但是我又会想，连临时推迟手术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够发生在我们身上，我还能够奢求大部分人的情况么。
想多无用，徒增烦恼。这么简单的八个字，我却知之却无法行之，只能任由无穷无尽的想法在脑子里盘桓，随之带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烦恼和一直提在半空的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