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小

我生长在东南沿海的一座小城。

从前，小城在我的概念里是很大的。大到第一次坐车去县城时满是惶恐与不安。

乡里到县城，仅有一条路，只是中间有一段分了叉，往左走要在山间环绕，往右行需在水上坐轮渡。每天发两趟车，走山路4、5个小时，过轮渡3个小时，不到百公里的路程，却有跋山涉水之感。

乡里没有车站，大巴按惯例停在菜场门口，司机和售票员是夫妻搭档。车少人多，又无车站卖票，每每遇到返校高峰，都会上演一场抢座大战。有从门口挤上去的，有从窗口爬进去的，有先扔行李上去占座的，恨不能将车子外壳拆掉，从旁直入。这还只是首发地的状况，一路还有乘客等着被捡呢。

车上常年备着小马扎，超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记忆最深的一次，车上塞得水泄不通，连个转身的地儿都没有。戴着墨镜的帅气司机，在等轮渡的时候连抽了好几根烟。3小时的路程，硬是走了5、6个小时，从日照当空到夜幕降临，晕车的我吐得爹妈不认。

多年之后回想，甚是后怕，如若不是超载严重，司机何以将车速控制的如此之慢。当时，他是最怕的吧。

及至后来，跨江大桥建起通车，路面翻修为柏油水泥，此等状况才算彻底进入历史。

交通愈来愈便捷，而今上海高铁过去，也不过3个小时。我也走得愈来愈远，我的世界变大了，曾经是世界全部的“大城”，再回去看时发现是如此袖珍。

使我意识到小城之小的，更多的还是因为人，毕竟便利的交通缩短的只是时间。

工作几年后的一个春节，连着参加了两场同学聚会，获悉了一些略感意外的信息。

在初中同学会现场，得知一个男生的女朋友是高中隔壁寝室的女生，还是隔壁村的。在高中同学会上，发现原本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结婚了。随后，在公交车上偶遇一对情侣，两个我都认识，只是一个是初中同学，一个是高中同学。

原来，小城这么小。小到一个转身可能就见到熟悉的身影，小到路上的一个陌生人，转几个弯便是亲戚或朋友。再后来，得知更多的巧合，也不会如当初那般讶异。

只是，私心里会想，这样不就没有秘密可言了嘛，那些年少轻狂、青春懵懂的故事，这些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琐碎。再一想到小学二年级的同桌娶了同村也同班的姑娘，不禁哑然失笑。

或许，我是那个喜欢以及习惯掖好藏好的人，所以不希望被窥见全部。而他们已然适应这样的熟人社会，不需要如何的隐藏，“坦诚相见”便好。

可能很早之前，此种想法便在无意识中生根发芽，所以，会逃离得如此彻底。

当然，你知道的，怎么可能全部逃脱呢。

那些记忆，深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