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丘陵，白天里看到的是满眼的苍翠，有灰砖灰瓦的平房或样式简单的楼房闪隐其中。到了夜晚，远近都是漆黑一片，某个人家里透出的灯光，反倒衬出黑夜的无边和深远。
我说的不是学校，而是从市区到学校的十二公里山路。大一第二学期，有三个多月，我每周都至少有一次用脚丈量这段距离，体验夜晚山路中的黑暗、寂静和凄凉。
因为生病，每周要去相邻的省会城市某家医院。从学校坐公交到市里的汽车站，再坐长途汽车到省会的汽车站，然后是坐公交加步行，才能到达医院。
即便早起，往往也要到下午才能拿到检查结果。下午四五点返程的汽车出城时，每次都要堵两三个小时。到了学校所在的市区，天早已黑了，通往学校的6路车是肯定没有了的。运气好时，有趟6路区间车可以到半路的链条厂，如果它也没有了，那这二十多里的山路就要用脚完成了。
为什么不住一夜？住不起！为什么不打车？打不起！为什么不坐辆私摩？舍不得！最便宜的方式也要超过十块钱，那是我至少三天的饭钱。一周最多吃一次最便宜的肉菜，生活已是至简了，看病又是额外的开销，哪有心思打车？
不就是二十多里路嘛，我最不吝惜的就是可以省钱的时间。
夜晚的山路，特别黑，特别静。偶尔过辆有车灯的车，就觉得开心；遇到走路的人，心里就很紧张。兜里钱是很少，但是非常珍贵呀。
路边草丛里常窸窣有声，我特别担心是有蛇被打扰到。最讨厌的是雨天，衣服淋湿不说，穿着凉鞋走路很滑，让我走一段跑一段的模式不易顺利实现。
晚上11点熄灯前赶到宿舍的话，心情就很好，校园里毕竟灯火通明，让我有种重新投入生活的喜悦；有时是半夜过后才到学校，就得劳烦睡梦中的室友开门，赶紧洗洗脚上的尘土，轻手轻脚地上床休息。
几个月的辛苦，最终还是要到更大的城市去治疗，医生只建议了两个城市，这是后话。而山路上的多次夜行，让我多了一份与众不同的人生体验。每个人的路都是不同的，有些路你没法选择，有些路你没法逃避。
我从不对命运有过多期许，也许这是我能坦然面对各种生活经历的最大原因。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就不计较到来的是否该来；有些事情不是我努力想要的结果，但是也从不放弃该有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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