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是梦

轻轻推开已经破旧不堪的木门，多年以前的生活场景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满眼都是一些老物件儿，有小小的挂在钉子上的镜子，有以前最爱用来凉水的大瓷缸儿，有我喜欢坐的小木椅子，还有小时候和姐姐们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小木桌子，我们总是抢没有坑洼的那一边······现在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我不太愿意伸手去碰，虽然我很想把它们都搬走。相比于里面的大客厅，我好像更喜欢这个小客厅，虽然很破旧。
从包里拿出里门的钥匙，其实没有钥匙可能也可以打开面前这扇门。这是一扇由铝合金和纱网做成的门，纱网已经旧的感觉可以用手戳破。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去碰这些都是灰和蛛网的东西，我还是用钥匙开了门，踩在大客厅的瓷砖上，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走进来，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墙上的奖状。这是家里人最常提起的东西，这好似变成了一种象征，不过我也不知道象征些什么，只知道以前大人们总是喜欢把这些奖状作为谈资。我也曾经很喜欢它们，我的这些从小学到高中毕业的所有奖状就这样贴满半个屋子的墙壁，静静地呆了10多年。神奇的是居然没有一张从墙上脱落，可能当时我爸真的用了很好的胶带粘地很牢。
看着这个空空荡荡的大客厅，一股忧伤突然涌上来，嗓子觉得有点东西塞住了，很难受。我想起了以前那些热闹的日子，每一天一大家子人在这个客厅里吃饭，聊家常，逢年过节，我总喜欢坐在我爸的旁边看他打牌，而且一定会坚持到牌局结束，因为我知道牌局结束之后父亲面前所有的零钱就归我了，这一直维持到弟弟懂事，自那以后，我就不再喜欢看打牌了，要么亲自参与属于孩子们的牌局，要么和奶奶呆着。
我轻轻地甩甩头，试图打断脑子里的回忆，回忆太多了，“不要再想了，赶紧拿东西”，我低声对自己说。我快步走进右手的厨房，用指尖搬起微波炉就赶紧掉头出门，我不想这个脏兮兮的微波炉多在我手上停留一秒钟。这个瞬间，我有点后悔，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妈妈帮她来取这个微波炉，还不如给她买个新的。
把微波炉放进后备箱，赶紧在院子里洗了个手，还好还有水。坐进车里，在启动车子那一刹那，我看见了正对我的老厨房。里面黑洞洞的，木质的门框已经歪歪倒倒了。虽然有新厨房，但是好像奶奶还是一直在老厨房里忙东忙西，她喜欢那，我也喜欢那。喜欢冬天的时候坐在煤炉旁一边烘手，一边看奶奶烧饭，喜欢在大年三十晚上站在这里等奶奶做的银耳汤。“唉”，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发动汽车回程，居然有一丝不舍，我居然还想坐在车里再看看这个地方，我长大的地方。尽管我对这里没多少好感，但是那一瞬间我却有点怀念在这院子里的生活，我想可能是因为奶奶吧。我想她了。
回家的路上，脑海里一直在浮现有关奶奶的记忆，眼睛和鼻子都有点酸酸的，但我没有哭。到家后，让我弟去后备箱里搬那个脏兮兮的微波炉，我不想再碰它了。一整个下午我都以工作为借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晚饭。
“吃饭了！”妈妈尖锐的叫声吓了我一跳。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坐着，我居然没有发现天已经黑了。
“啊，来了，来了”我赶紧应声叫道，因为我知道我要是不吱一声，下一声“吃饭了”会更加刺激我的神经和耳膜。
今天早早的就睡了，可能大脑太疲劳了。

醒的很早，自己爬起来穿衣服，刚打开房门，就闻到了早饭的香味。走到小客厅，拿起我的牙刷往院子里走。站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刷牙，看见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奶奶，今天早饭吃什么呀？”我含糊不清地问道。没有回答。可能是厨房杂音太大，奶奶没听到。我就一边刷牙，一边看着奶奶从锅台到煤炉，一会看看锅里的早饭，一会检查煤炉有没有熄灭。
我刷完牙洗好脸，就踩着大拖鞋，啪啦啪啦地走进厨房，“奶奶，吃什么早饭呀？”，我站在奶奶身旁。
“有肉包子，粥，还有买的烧饼油条”，奶奶慢悠悠的说。
“嗯。。。”，我有点犹豫，不知道想吃点什么，自从上小学起，我就没有太强的食欲，有点挑食。
“冰箱里还有饺子，你想吃面条，我就给你下面条。”奶奶补充道。
“吃完跟我去菜场买菜，回头带你去超市。” 奶奶哄道，生怕我说不想吃早饭了。
“那我就吃面条吧，下酱油面，少下一点，不要鸡蛋不要葱。”
奶奶开心地帮我准备早饭，我把小板凳从小客厅搬到厨房门口坐着等。
奶奶手艺很好，家里做菜最好吃的就是奶奶了，也只有奶奶知道我的各种喜好，不吃葱姜蒜，不吃除了青菜以外任何青色的菜，喜欢青椒炒牛肉丝，喜欢醋······
不一会，我就闻到面条的香味了，“坐里面吃，还是坐外面吃？”奶奶一边盛面条，一边问我。
“坐外面，里面太热了”我撒娇道。
奶奶把小木桌子搬到院子里，我抬着自己的小板凳移到桌子旁，坐在没有坑坑洼洼的那一侧，看着奶奶帮我吹面条。
“好了，不烫了，吃吧。吃完我们上街。”说完，奶奶就又走向厨房，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一直在那呆着，有这么多事情要忙。
“奶奶”，她刚起身，我就叫唤她。
她转过身看着我，“我明天早上想吃街上的鸭血粉丝汤。”
“好~明天早上给你买，那你要早点起，不然买回来糊了就不好吃了。”她总是这样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我开心地叉起一筷子面，吹了口气，准备开吃。

“还不起啊，看看几点钟了，我都去完两趟菜场了！”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叫吓得我哆嗦了一下。
我睁开眼，突然发现面没了，桌子没了，重要的是，奶奶没了。一时间嗓子一紧，说不出的难受。
“嗯，马上就起”，为了不听见下一声更高更尖锐的叫唤，我赶紧清清嗓子回答。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浮现着奶奶的背影。为什么我没有问一句，“奶奶，你吃了吗？”。我好想让她牵着我，或者我牵着她，再走一次从家到菜场的路。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跟她闹着要快点回了。
“奶奶，我好想你。”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