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措

 昨晚半夜又醒了，我也忘了这是我第几次醒来，每次醒来，心慌的厉害。

 已是初秋天，一天比一天冷，晚上七八点的风直吹得人站不稳，到了凌晨将停却是冷的刺骨。那年在北京，我冻醒在这个时间，看看周围人叹了一口气，想想也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

 早年间我喜欢看日出，晨光熹微爬上山顶站在一块巨石上，默默的等东方一片云后的日升。看日出的人总是心怀期待的，等着红通大如玉盘的太阳跳出来总觉得像是满足了渴望。

 2016年的新年夜是平安喜乐的一个夜晚，我记得那晚我打着火红的大灯笼踱步在黑暗的小巷子。这条路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有了，儿时穿过狭窄的街道，转来转去，最终会通向小学。自己蹦蹦跳跳，穿过大片的杨树，梧桐树，路过老校长的家，他门前的芙蓉树开满粉红的花，落下时铺一地的红色，抬起头来，透过叶间的缝隙看到阳光斑驳，树影惶惶，那时的我总是很开心。

 现在的我，一个人，准备回家，灯笼光线微弱在如墨的晚上照不清前方路，我走的慢，带着口罩，火药味弥漫在整个空气里，橘红色的月亮灰蒙蒙的，我就那么走着。

 砰的一声，一颗烟火就在我头顶上方炸开。我没有试图规避危险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看它溅射出流光溢彩。红的，黄的，绿的还有紫的，每一颗都不同，一颗接一颗，一颗又一颗，明亮的光甚至映的巷子都亮了，我呆呆抬着头站在一片灿烂下差点哭出来。

 我亦非草木，怎能不动情。

 昨天跟朋友站在家属院门外，伸着指头在数名字，看看曾经热闹的地方如今还剩多少人在，过去饭后都是七八人玩耍，如今只剩一二，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大人。有人去世了，有人搬去了很远的地方，有人身患疾病走路都难，花园的草已经淹没了月季，想想就感叹人事无常。

 曾经我以为唯一绚烂的事才会被铭记，到后来才发现记忆中残留的不过都是些琐碎，正如事物繁杂也不过由基本物质构成，很久之后我还是会记得这些看起来平常的淡泊的东西。

 曾经我也以为分别总是难过的哭天喊地，若不则不会表达出自己心里的痛苦，现在也明白了，痛苦虽是真的，却不会哭天喊地，而是默默的忍受一个人的孤单和分开后所带来的不适应。

 过去想要表达一些感情，华词丽藻的堆砌，读起来好像言之凿凿，其实这背后空无一物，越是深刻的想法，越是真挚的感情就愈趋近于平凡。

 我知道抽烟不好，难过的时候忍不住点上一根，烟雾缭绕心里能稍微安稳些，我和几个一同长大的朋友站在冷风里吞云吐雾，谈天说地，说着各自过去也徜徉未来，从他们身上折射出自己过去的影子，当他们说一些过去我也曾做过的事时，我就知道每个人的人生其实有些地方都一样，我也很想告诉他们你这里做的不对，继续下去肯定会吃亏，可我又不能说，人生总得自己一步步的走，再者，谁又会相信别人嘴里的对错，就像我，过去也不会相信长辈对我的劝导，认为自己肯定不一样，事实上呢，没什么不同。

 孙说他想当的其实是交警，一身警服多好看啊。我笑他，说你穿上只会显出你更黑，他骂我没品，然后又去吹牛逼，说来说去话到末尾，自己抽着烟，沉默了。

 未来，谁也无法窥探一二，它太虚无缥缈了，这里面隔着千山万水天上地下，每个人看着自己的未来都觉得模糊之中有座高山耸立，你一个劲的往前冲，走啊走，四万八千里路云和月山还是在那里，你说为什么走不到，未来在哪里，殊不知你已经在未来路上走了很远。你以为未来遥不可及，事实上未来都在脚下。

 我一度想活在过去，但时间还是推着我去往未来，我为什么不去想未来，因为未来映射的残酷敌不过过去残留的美好，可我也没法活在过去啊，总有一股忧伤在心里。

 因为害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有几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肯与瓦砾碌碌为伍，遂逐渐远离世间，疏避人群，结果在内心不断地用愤懑和羞怒饲育着自己懦弱的自尊心。

因为我的自尊而不肯行鸡鸣狗盗龌龊之事，对周围肮脏失礼同样唾之以鼻，可身边的人一个个过的很开心我却越加生之不下。

 这两个月是我最痛苦的两个月，晚上，关了灯，趴在床上整个人拧巴的难受。

 起初只是晚上，后来延伸到白天。

 日照当空，只要我闲下来，心里就会慌张，连喘气都变得急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像是饱和妆的气球里面的气体想逃逸而我死撑着。

 我这个人，喜欢任何事都憋在心里。我无法想象我告诉了你，命运在日后把你安排到何处，你带着我的秘密去往天涯路，我呢？又剩自己了。

 我得花多久才会相信命运这件事。

 命运把一些人安排在我身边又让我们分开，磕磕绊绊走走停停，一路历经坎坷以为会长久，没想到却走到了一条绝路。

 没错，我恋旧，又幼稚。我得用多少年才可以把感情轻描淡写，我害怕到最后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只是被动的接受爱，不再会有怦然心动只是屈指可数的感动。我怎么去逃避在深夜看一场电影而不去想到你，我不会因为小说里的情节潸然泪下因为过去的我们更动人。往后的往后，我只是悄悄的一个人在火锅店里吃饭，一个人跑去医院打点滴，一个人在雨中不打伞，我时常感到无助可我不会找个人陪我走路。

 前些日子，我们几个高中同学聚会，六个人坐在烧烤摊吃饭，说着说着才知道有一个竟然已经订婚了，而剩下我们几个连大学都没上完，他说，你没发说这件事是好是坏，也许我的未来会因为这而改变也说不定。

 我喝了一口酒，想说，改变是一定的，是好是坏却不一定。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喝多少酒，点的菜满满当当，最后天公不作美下起来大雨，我站在屋子门口看着路上行人奔走，白色车溅起水花忽然就长舒了一口气。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在心里悄然逝去。

 杨说，以后我们这一群人也许再也聚不到一起了。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大家天南海北，各奔东西。

 未来啊，真是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