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与你

晨昏交替，四季更迭，天气日渐转冷，这种天气总让人想起母亲热乎乎的羹汤和温暖的怀抱，而父亲仿佛总是背对着我们忙着敲打和修理，家这个字眼更多是和母亲紧密相连的，父亲多数时候沉默如同点缀和背景板。

最近看了日本导演枝裕和的电影《步履不停》，由树木希林饰演的老母亲在厨房择菜做饭，小心翼翼照顾着几代人的心情，母亲所有情绪地表露都在一句话一个表情里，隐忍温和而不失力量。影片中父亲恭平是一位医生，由于一直忙于工作，忽略了对家人的照顾，所以和子女有些生分疏远。孩子很难按照父母的期望走，恭平的长子作为家业继承人，在一次救人中意外去世，这使恭平与家人的关系更加疏离，他对次子良多的不满直白显露，主要是因为他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子承父业，甚至因为良多的存在不愿意参加全家照拍摄，他的坏脾气使全家人对他敬而远之。恭平这样一个看似与家人格格不入的人，却小心眼地责问女儿，这个家是自己辛辛苦苦赚钱才有的，为什么大家都说这是外婆家，全然不念他的好。恭平的别扭、不妥协使人与他难以亲近，在车站送走良多一家后，他与老伴念叨，他们新年还会回来吧，这次还未分别，思念却已悄然而至。父亲的爱总是这样悄无声息、不易察觉，让人难以理解。

在《比海更深》中，同样是由阿宽布饰演不尽如人意的儿子良多，影片中他是一个不入流作家，靠私家侦探过活，却把钱都挥霍在赌博上，因为对家的忽略，妻子与他离异，胡子拉碴，窘迫潦倒的他，每次回家总是趁母亲不注意，偷拿父亲的遗物典当换钱，尽管如此，依旧支付不起儿子的抚养费。良多的父亲从头到尾都只出现在众人的口中，是一个嗜赌如命、撒谎成性、不靠谱的人，与许多不能逃脱原生家庭影响的人一样，良多与父亲互相嫌弃却又极其相似。他对自己的儿子真悟亦如此，感情上舐犊情深，实际上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良多一直浑浑噩噩，直到从典当铺老板口中得知父亲一直以他为荣，坚信他会成为知名大作家，还买了他写的书到处发放，他才意识到父亲虽然不支持自己当作家，但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他，至此，良多出现了向好的迹象。这可能就是父亲，对子女总是口是心非，但又念念不忘。

日本人有严谨的生活态度，擅长在细节中挖掘真情。枝裕和作品真实地反映了日本琐碎温暖的家庭关系。在中国的传统家庭里，唠叨的人是母亲，沉默似乎成了父亲的代名词，母亲总是忙前忙后照顾家人，父亲则在一个角落里鼓弄着自己的手头活，不擅长和家人沟通交流，即使偶尔表态，强硬的态度往往使空气都陷入紧张。枝裕和的作品之所以让我感到温暖，是因为我的父亲也是这样一个人。记得有一次，我坐大巴车去西安，父亲开车送我去车站，大巴车出发以后，父亲一直跟在车后面走了好远一段路，这是后来他告诉我的。现在也是如此，每当出门，无论远近，只要是父亲来送，一定要等车开动，他才会转身离开，这一次又一次的目送，每次想起心里一阵暖意。

龙应台说过，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年龄愈大对这段话体会越深，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我们何其有幸成为了一家人，父亲，尽管你留给我们的多是背影，但转身就能看到有你，心中便永不会失落。